《两心十》
云栽在外闻听见屋里的动静,从廊下愣愣地站起来,一瞬迟疑后,脚下由缓而急奔过去。意想不到,此刻屋门突然打开,屋里奔出了尚未披衣的墨兰。
二人抬头相望,俱是一怔,皆是惊讶的神色。
此刻赵怀遐发起急症,墨兰哪里顾得上问云栽缘何在这儿,当即跨过两步,朝她扬声儿道,【好云栽,快去下厢叫魏易,再去提一壶热水来,要盆与软巾。】赵怀遐发了热,刚才往他额头一探,比自己烫上许多。眼下深夜,哪里能寻来大夫,她只好依着曾见过的法子,来给他降温,撑一撑到明日早晨。
姑娘的神色让云栽浑身一凛,她嗳了一声,立即答应去了。夜里风寒,靠山的屋子寂静得可怕,她一路跑着,身上不仅热了,连胸口的心也一道砰砰地,直叫脑袋发昏。
吞下一口冷气,钻进喉腔,针头刺进来一样难受。姑娘的疾声厉色,碎冰子一样的忧恐,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愣是让毫无知觉的云栽白了一张脸。
姑爷一定是出事了。
她抱着此念,怕得紧拍着木门,砰砰砰,门上哐啷哐啷,【魏易魏易,快起来!!】此刻声音也一并颤抖,她好害怕,姑娘好不容易生活才刚有些起色,若出了波折,一朝又给打回原地。
那死去的芙蓉,又算得什么呢?
情急之下,山月居那些凄凄闷闷的日子浮现在脑海,叫她在眼睛里倒逼出了泪意。
一晌功夫,她的呼喊,叫亮了一排的厢房点上烛火,除开最外边的一间,其余人都醒了。
魏易更是手脚极快的穿上衣服,开门还在系上衣的带子。手上打着结,脸一抬,【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他刚整好,与他一个厢房的曾黎也起身来,二人皆看到云栽抹了抹眼角。
那边杜玉月芷听见声音,放心不下,顶着寒风也一道过来,刚好听到云栽说姑爷许是不好了,奶奶让她来叫魏易。杜玉二人吓了一跳,忙着急地去看魏易。
那寒风吹在人身上,像要剥去一层人皮,那样的冷、那样的冰。
【奶奶还说了什么?】比起他人,魏易听了险情,多多少少要沉稳一些。云栽说毕,紧接着魏易便道,【杜玉,你去将两位婆婆叫起来,立即烧水去。这里是山边,不及镇上,这会儿寻不到大夫,咱们要先稳住公子的急热;另外车上还备着药....】话一说完,曾黎备着自己去取药,却遭魏易拦了手,听他道,【不忙去取,你现在去搬火盆,生炉子,公子那儿不能再受冷。】
曾黎朝他点过头,【我这就去。】从月芷身侧穿过,沿着杜玉刚才去的方向走了。
护院们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也不便上前去添乱,一个个走了,剩下一个少年些,留下一句,若有需要便来找他的话,也回屋休息了。
魏易与他谢过,转过头来,只剩云栽与月芷等着。
风吹得越冷,天上的星子越是明亮。
他们从北边到南边,以为南边不似北方天寒积雪那么冷,对赵怀遐照例的添衣增暖疏忽了不少。现在思及,躺下的被窝里犹如冰窟窿,毫不亚于北方风雪的时候,这‘自以为’的常识,是一道错念。
魏易心里轻叹,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懊恼。
【月芷,你陪着她,我现在去公子那儿。】他见云栽红着眼睛,想是吓狠了,和声安慰了两句,【多亏你心细,若不然,咱们没一个守着,今夜冒寒风来的,便该是奶奶她。多谢。】
魏易郑重一声,十分感激她。取下檐下的一只灯笼,他递到云栽手上,又给月芷道,【拿完奶奶需要的东西,顺便再去提一壶热水;碰上杜玉,就说灶房那边,我们不说停烧就不要停。】
【好,你去吧。奶奶一个人在公子那儿,我也不放心。】
月芷听了前话,早拉过了云栽,手握着她,给从未经历过的云栽一些宽慰。
她朝云栽笑一笑,【不要怕。】
这般情形下,魏易不再耽搁,一路奔出,小跑渐渐作了大跑。寒夜的月亮又明又大,等眼睛适应了黑夜,脚下的地也越发可见清晰。
屋门虚虚掩着,魏易隔门瞧了一瞧,并不待里屋答话,蹑着脚进到屋里。猫着腰想执手给墨兰行一礼时,奶奶二字尚未脱口,在床边来回渡步的墨兰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地步了,不必整那些虚礼,你快至跟前,瞧瞧他才是。】墨兰道,【他咳嗽,似又喘不上,我探过额头,人发热了。】
魏易抬头一瞬,旋即匆匆垂下眼眸。
他低着头,脚下轻着声儿到了床榻侧。先一观赵怀遐面色,再伸手在额上反复探了两下,对比着自己,是有一些烫,却不是燎了火似的烫,心下略略松些------得幸不是急热,他们尚能应付。身子往后一退,眼睛睇到被子覆着的几件棉衣上,瞧见的瞬息,面上一霎浮了点点笑。
魏易把眼睛放在地面,侧身给心急如焚的墨兰一拱手,【奶奶放宽心,吩咐的东西小的已叫其余人去备了;这屋子里寒,您也多注意身子。小的再去搬件被褥来。】
墨兰一心惦记着床上人的险情,对于魏易一直未抬头的异样,自然没有注意,便也径直将中间的一句话忽略去。反而着急问他,【要不要紧?这么晚,咱们可上哪儿去请大夫?】在她眼里,保险起见还是请个大夫才是正经。让她放宽心,眼前赵怀遐的样子,如何能叫她宽心 ?
她身子往前一挪,下摆的裙衣如水面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