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殊途》
人坐下后,她刚拾起筷子,想起赵怀遐还在书屋。一桌饭菜,不好撇下他一人自己与母亲共用,因想唤他一声的好,张嘴又难为情不知拿什么唤,左右又皆不见云栽她们。
这几个丫头..墨兰心里暗暗喃一句,同时从凳上起来,到赵怀遐的待的书屋屋,邀道,【...你没吃,也一起过来用些..】
【我不饿..】
赵怀遐不加思索地,给人一口回绝。
原本还怕他答应,现在叫他把话拒绝了,墨兰倒是松上口气,没有他在,她与母亲说话还方便些。可松了没半会儿,转念一想这里头的拒绝,会不会有嫌弃自己母亲的妾室身份在内,她又添了不高兴在里头。这一霎,她乍然矛盾起来,浑然忘了赵怀遐先头的一声娘,若是嫌弃,又怎会去叫这一声..
实在墨兰对自己出身太过在意,把这一节给忘了。
【魏易呢?】她站了一会儿,终于注意到赵怀遐身侧,平日不离身的小厮不在。
【...外面.】赵怀遐兴致似乎挺好,又回了她。抬起一眼,很快又避开目光,重新落到书上,淡淡道,【归宁这日,新人需尽早归家..】
墨兰一双柔眼清亮,在他最后的话里听懂了-----他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吧时间浪费与他的纠缠上。唇边微微一撇笑意,掩下诸多的胡思乱想,真诚与他福一身,【多谢。】
既是他给的一方通便,自己又何必不应,非强求了他来坐呢?如此一转心思,墨兰便丢开书屋的赵怀遐,与母亲一道欢喜用饭。
虽不是久别,却胜似久别。墨兰望一眼,贴心地夹着竹筷到长碟中,替母亲搛了一块酱香鸭到碗里。
【幸好娘知道来我这儿,不然...今日怕是连您的面儿也见不着。】
她一想起,连一面都见不得,便有些酸意泛上来。
林噙霜这会儿悦怀,浅酌小半杯清酒入喉,听着女儿话后,先把眼睛往自己女婿那儿一瞄,再端看一番女儿,搁下杯盏,欣慰在心。
【傻丫头..】林噙霜隔座拍着女儿一下,嗔笑一句,见她仍是迷惑,悄声地道,【新姑爷请的..】
说罢,还冲她往珠帘那儿努着眼睛。
墨兰起初没会意,待母亲真切点明剥出个人来,心中是突地一跳,也不知为何,砰砰几下跳得人难受。她咬着筷子,无端想起新婚夜俩人的第一回话..
他问哭什么?
她也不隐瞒着,说自己想娘...
难不成.....这人....是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这个念头,在她一转后,于心里涌起一波涟漪,微微荡漾。霎时间,两侧脸颊也见火似的烧,好不容易安抚住不安的躁动。她神色又如定往常,没有半点波澜不说,反而强硬地透着不在乎的意思。【是么...竟叫他费心了..】
林噙霜只一见,便把双眉蹙起,十几年的母女,如何不了解她?看见这模样,就知道她素日的警戒心又起了。【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没听见...刚刚叫我一声娘么?】又指着一桌道,【真以为娘能给弄来?】
不是吧?墨兰一愣,震惊地眨了两下眼睛,连带这满桌的菜,都是这人叫盛家弄的?迎着母亲的责怪,她心里略微妙起来,竟有种赵怀遐把她娘抢走的感觉。十几年的形影不离,居然比不上娘才见过一面的女婿。
墨兰不愿夸他好,却又极有眼色,知道此时该顺着林噙霜,便含了好几声是,亲自伺候着,【您尝尝这道。】
林噙霜无奈,知道她是这么个脾气,有心说教,也不好当着那头女婿的面,给别人听见;另一则,免得惹急了,女儿当场耍性,好好的一个归宁,万不能叫这么旁枝末节毁去。
【在外面尚忍几分,你读的书比娘多,又不傻,在别人家可不是在娘这里,气了有人哄,哭了也有人哄。】林噙霜一说起来,到最后不免语重心长了,问道,【一家待你好么?】
她对林噙霜的话点点头,想到赵夫人、嫂嫂和二妹妹,脸上的笑总算浓了,【是好的,待我都好。回来前,二妹妹拽着女儿不放,让早些回去...】
赵家人里,母亲是母亲的样儿,长嫂是长嫂样儿,长兄虽与她没说过两句,但也是极好的兄长,二妹妹自然是妹妹模样,连庶出的五弟都叫她喜欢。浑不似盛家人,嫡母难容她,长柏海氏不喜她,姐妹俱看不起她,同是庶出,长栋可也不当她是姐姐。
虽然话说来荒廖,但她在赵家,才稍稍有所体会什么是一家人。
不管她们是以什么理由来亲近厚待,她心里,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兴。
仔细端详女儿的林噙霜,看这模样,不像是逞能来诓骗人,放下心来,【那就好..】
絮絮笑笑地,墨兰一边说着赵家的园子,一边说着她的婆母嫂嫂,偶尔插上两句二妹妹。林噙霜坐着听,越听越是不对劲儿,怎么说了老半晌,一桌菜去了半桌,还是不见女儿说书屋的女婿半个字?
可她又不太好张口问,正主搁屋里不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