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殊途》
只一眼,林噙霜便知不好。但她二十来年在盛家,和盛紘十多年的朝夕相对,遇上事儿,早已忘了其他手段,只把一样娇弱用得熟能生巧;变脸不过须臾,一倒地躺床上,学起汉朝王夫人。
盛紘没理会,也没兴致拿角唱戏,去旁边的榻上,撩起袍子坐下,【起来,我有话问。】
也不知是他多年宠得林噙霜早忘了尊卑,还是林噙霜仗着有他心里的一亩三分地,有恃无恐,竟只拥被坐起来,毫无下床之意。
他半侧的脸,已黑得与灶底不相上下,提了嗓子道,【是想去祠堂跪着回话?】
林噙霜微愣,旋即下榻,甚是熟练地地双膝跪地,哀求道,【紘郎,饶了女儿这回儿吧?要打要罚,妾身..妾身替了她。】她见盛紘不为所动,更是哀哀凄凄起来,【她年纪还小,做了错事,有不懂的,都是我这个做娘没教好,饶了她,好不好?】
【饶了..之后呢?】盛紘虚笑一声,【你女儿做下这等事,念过我盛家的名誉没有?想没想过她两个妹妹?】
倘话一出,好似露了软肋,叫林噙霜陡然浮了笑意,她往盛紘那儿挨近了些,靠在膝盖那儿,仰面上眸子的里期期然,又亮得贪婪。
盛紘失望地阖目,不愿深看。
【去梁家提亲。】
【哦.....去提亲,拿什么提?】盛紘已料到她会如此说,两只眼睛又挪回来望着她, 【拿我的老脸,还是老太太的?你女儿做下这等不知羞耻之事,怎敢还盼着嫁到侯府去?要脸么!?】
林噙霜被盛紘喝得身子一退,几乎仰倒了去,有一瞬愣怔,干笑两声后,故作平静地道,【正是要脸呀,外头已然风言风语了,不去提亲,圆好了这事儿,丢脸的可是盛家。】她见盛紘没有搭腔怒骂,胆子渐渐大起来,双膝离开地,坐到一旁榻上,【怎么说都是老爷您的女儿,还能忍心...】
【你是怎么知晓外头风言风语?】盛紘琢磨出不对劲儿,怀疑地掉转过头,【连我,也是华儿回家才知道...莫非--------是你放的声?! 】
林噙霜给吓到了,她虽拼命往身上揽责,但事儿却难查到她身上。这会儿给盛紘一句话浇灌头顶,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从未有信任过她,他的回护,多数时候,是自己做戏拿眼泪、拿情分换来的。他有意的,不过是愿意陪他唱------深爱柔弱妾室的主君。林噙霜忽然笑了一声,很短暂,还没开口分辩,便被盛紘捉住了手。
【这是你亲生的闺女,有你这么糟践闺女的亲娘么!?】
【我糟践她?!】林噙霜一下子被戳了心窝,疼上了,眉目凌厉起来,【盛家有几个不糟践她?!啊----盛紘,你给我问问,大姑娘待我儿像妹妹没有?!太太撒不到我身上的气,就撒给了女儿,大贱人小贱人骂得少过一句?孩子犯得什么错?唯一的错,错托生在我这个贱人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