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魂魄

薛洋心道终于说到点上，他将剑利落收回晓星尘的剑鞘中，眉间隐隐欣喜难掩。

薛洋你这能如何修复？若是用他人的魂魄修复，那你那个初初，还是原来的初初吗？

薛洋对此事的急切引起晓星尘注意。他木讷的眼神晃在薛洋身上，抬手用霜华将薛洋一挡。

薛洋回看晓星尘，面部表情僵到快绷不住，但他随即一想，晓星尘怎会知道他打听此事的目的？估计是醉了酒，潜意识还想着锄奸除恶，理应不让这等违反人道的方法传播出来。

只是晓星尘脑子晕乎乎的，平时那些教训人的大道理一字也吐不出来了。

薛洋低声叹了声，将晓星尘手腕一握向下压，一双眼眸盛着亮色的星。

楚衡告诉你也无妨。

楚衡反正一般人拿这法子也没用，或者说不敢用。

薛洋暗笑一声，真想道句你爷爷我才不是一般人。

楚衡你要是用别人的魂魄修复一个人的残魂，需要先下蛊，蛊毒入侵身体，流入血液，刻入骨髓，便是诅咒一般的存在，就算是魂魄也逃不过。

楚衡被下蛊诅咒的魂魄若是作修复其他魂魄用，原有的魂魄便再难以入轮回，蛊咒禁锢下的魂魄弥补了被修复残魂的空缺，自我意识被永封，被修复残魂回到原躯壳醒来，便与原主无异。

总得来说，就是用一人完整的魂魄去救另一个破碎的魂魄。

薛洋能否成功？

楚衡……三成把握。

晓星尘终于有了动静。

他慢慢摇头，表情凝重，尽管他的眼睛被一块白布遮盖，情绪也被阻挡了大半，薛洋也明白他十分反对这种做法。

晓星尘可你用许多无辜的人的魂魄修复她的魂魄，她天性善良，若是知晓，该如何看你？如何看自己？

楚衡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话来。

但下一秒，他无措的表情又被熟悉的恶狠掩盖。

楚衡…那她就不要知道！

话音一落，原本捆绑在他身上的麻绳尽数崩裂，薛洋道句不好，连忙伸掌去扼住楚衡的锁骨——那是人脆弱而极易痛苦的地方。

自己太想打听这修复魂魄之法，一个晃神竟然没能注意他偷偷将这麻绳割开。

楚衡很聪明，知道晓星尘因酒醉动作慢了许多，优先向晓星尘出手，暗器的尖锐弧面直逼晓星尘面门，晓星尘闪躲，鬓边墨丝被硬生生削去半截！

薛洋见状，也下了狠劲，直接折了楚衡双腿，却不敢擅用尸毒粉，还想着要留他一命。

然而晓星尘却是恼了，他的愤怒存在，却像无声的雪，寒冷厚重。薛洋面色微变，要出声却也来不及，只见霜华顺势出鞘，天地光亮一瞬——这山中的符箓，皆被霜华毁去！

所有的阵法，在瞬间被催灭。

顿时众多魂魄从血土中升起，在夜幕树林中亮着微弱的光，聚拢在这方黑暗，照亮了大半座山。

这竟然是一座尸山。

魂魄光群闪烁，若是不知晓这背后的事情，确实单单看上去是好一副壮观美景。

如萤火，如花灯。如那夜摔在楚衡面前的纸灯笼，如她望向他时的盈盈笑意，如暮光落在湖泊的波光粼粼。

楚衡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魂魄之火向上升去，像是陷入回忆般被抽去了所有精神气，空洞的双眼缓缓留下泪水。

楚衡这萤火森，在我们苗疆可是常有的。

姜初初是嘛？在我们这里很少见到萤火虫，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与你一起。

姜初初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有夏夜的蝉鸣回荡在耳畔。

魂魄离体，不能在阳世停留太久，这好看的魂魄山也如昙花一谢般转瞬即逝。那些魂魄纷纷消散陷入轮回，不会被那人所用了。

待楚衡回过神，才发觉有一缕光，在逐渐黑暗的天地向他奔来。

楚衡初初…

那缕光停留甚久。

隐隐约约的声音，细若蚊声。

姜初初…了。

楚衡你说什么？初初…初…

姜初初已经…了。

楚衡我听不见，初初，你说…

姜初初到这里…就够…了。

楚衡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虚无。

他瞳孔紧缩，眼睁睁看那魂魄被黑暗湮没，拳头交叠紧握，贴在自己胸口，脊背下弯，身体止不住颤抖。

最后，只发出了声声极其痛苦的怮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