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在即,教室最后的黑板上,寂寞的写着一个大大的一字,宋沿的老班说,用这个“一”,是因为大家在他的心目中,一直就是第一。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从周五下午满天飞舞的书页开始,高三的学子们正在用十一中,哦不,或者是全国高三毕业生的统一撒书,来向这个见证了他们寒窗苦读数年的学校告别。
清晨六点的校园起床铃声,是住校三年来又爱又恨的声音,他们从一开始的厌烦到最后的不舍。
夜晚的0点时分,甚至更久的凌晨时间,被窝里那盏不敢太亮的台灯,当时披着被子坐在床角埋首伏案的那个少年,又是多少年后无数人依旧怀念的身影。
今年的十一中为了让高三学生们再体验一把劳动的快乐,开始把历届从楼上飘落,堆满地面的整片白色交给毕业班自己打扫。
高一的同学们仰望着楼上刷刷落下的青春,忍不住高呼,学校此举实在太人性化。
作为高一学子,按往年的传统,他们的任务可是在毕业班高兴了之后,埋头给他们打扫校园。
而此时,高二学子在这个浪漫的场景里突然反应过来,学校太不地道了,怎滴今年他们正是可以看高一师弟师妹们叫苦连天的时候,学校突然就改传统了。
用三班周珏的话来说,就是“咱这一届才是传说中最亏的一届,总是遇到改革,好巧不巧,不干的咱干了,该享受的咱没有。”
五班的林雇站在窗前,伸手接住一张纸屑,残缺不全的黑白地形图边上,还有要仔细看才能认清楚的字迹,不难看出,这个毕业生在写笔记的时候有些匆忙。
林雇喊住离他很近的苏凝,把手上的碎片慎重的交给她:“给你,接个好运。”
看着苏凝不明所以的眼神,林雇挑眉,故作玄虚:“你的地理有救了。”
像是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苏凝看着手中的碎片,愣了愣没说话。谢枝辞兴奋的拉着她走近些,想看一眼那个吹箫的男孩子。
林雇默了默,看向那还在绵绵不绝飘落的白色里,果真站了一个吹箫的少年,他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白色落满肩的少年,原来是江南!
他的眼神似看向别处,轻轻感慨:“他们的青春,终究是要他们自己缅怀。”
可不是嘛,他们的青春所有人有目共睹,可真正难以忘怀的,还是他们自己啊!
谢枝辞看着这个似是在大雪中的师兄,忍不住感慨:“这雪好大,真好看!”
周围的欢呼声冲散了她的声音,传入苏凝的耳朵,只有一个什么雪,雪什么?
她眯着眼睛闪躲飘落的碎片,看向谢枝辞,提高了音量:“什么雪?”
谢枝辞伸手接过落到她头上的白色,大声说:“我说,可惜云水从来不下雪~”
是啊,云水从来不下雪的。
这座城市春天的花很香,夏天夜晚的风很大,秋天飘落的树叶像幅画一样美,冬天的早晚都很冷,但是一直没有下雪。
和所有没有看过雪男孩女孩一样,谢枝辞也很想看看雪,她想亲自伸出手感受雪花落在掌心,又很快消融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初小学语文课本里,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她跑到郊外蹲了几天,始终没有见到那个柳絮因风起的场景。
等到后来,她熟读唐诗三百首时,每每冬天看着新闻广播里说着某地迎来今年第一场大雪,总是忍不住念出韩愈那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大抵是不曾亲眼目睹过大雪纷飞的场景,谢枝辞对雪始终情有独钟。
她刚上高一的时候,谢茉染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一趟新疆的禾木,知道她喜欢,给她寄了很多照片回来。
她很宝贝,只舍得送了两张给苏凝。又因为年纪太小不知人心险恶,被李倾禾骗了一张,剩下的,都乖乖躺在她的宝贝盒子里。
那是冒着雾气的雪山,一脚踩下去就会咯吱咯吱响的,能没过鞋跟的雪地,还有像白雪公主里一样堆满厚厚的白雪的屋顶,以及那结着长串冰棱子的槐树枝丫……
苏凝见谢枝辞没有说话,用手拐碰了碰她,示意她离她们不远处的宋沿。
“喏,是你的师兄欸~”
也不知道宋沿有没有参与这场独属于毕业班的狂欢,他此刻站在人群里,倒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毕业班的。
身边的狂欢和热闹好像都与他无关,好像没有人能猜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他的眼神不知看向哪里,双手揣进裤兜里,满天的碎片毫无保留的落在他的头发,他的肩上,还有他左脚的鞋尖上也有碎片。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谢枝辞和苏凝,从两人的角度看去,他只留了一个侧影。
谢枝辞想起了一个词来形容,大概是-傲然独立吧!
在全校师生的共同见证之下,在这一年一度的特别时刻,吹箫的江南师兄,不知道吹奏了几曲不知名的,却宛转悠扬又应景的曲子后,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后来的某一天,偶然的机会,谢枝辞偶遇了一个当初“雪中吹箫的少年”大一版时,才起住了当初让他们所有人都记忆犹新的师兄,原来有一个很有烟雨气息的名字——江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枝辞回到家,乐此不疲的例行她每天回到家必做的事情,那当然是把学校里,在外面发生的有趣的事情都讲给外婆听啊!
想当然,谢枝辞这个人的快乐其实很简单,一件小小的事情,或许在她看来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她觉得很有必要分享出来,偶尔许女士总是会在老人家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吐槽一句:“你这一天天的,说的什么烂七八糟的?”
看吧,像许女士这样独立女性,是真的很难体会生活中的小点滴。
相比之下,外婆这个慈祥的老人,和老谢这个可有可无偶然旁听的观众,简直算得上是她的忠实听众啊!
“高三的下周一就要高考了,过了明天他们就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谢枝辞看了看新闻里播报的高考预报,嘴里嚼着棒棒糖让她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许女士把水果放到茶几上,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直接呼向谢枝辞舒展的腿:“坐好!还有,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知道了!”谢枝辞收回腿,对着许女士俏皮的敬了个礼。
然后,然后许女士又一巴掌呼到她的腿上:“吃完再说。”
啊这……
看着老谢和外婆微笑的面具,谢枝辞真的很怀疑,咱家还有没有人,能在许女士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能仗义执言或者拔刀相助一下下?
果然,即使还有一个家庭成员在外边,实力悬殊太大了。
也不对,谢茉染也不是许女士的对手啊!
老谢拿起香蕉,剥好递给老人,对谢枝辞说:“你离高考,也不足八百天了。”
听老谢这么说,谢枝辞忍不住笑出声来:“意思是,我现在就该倒计时了呗!”
许女士摸索着遥控器,扭头对谢枝辞说:“从你踏进十一中校门那一刻起,你的高考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
是是是,终究是小姑娘不晓得抓紧时间了。
“不过说真的,今天毕业班集体扔书的那个场景,看得我们这些高一高二的实在热血沸腾啊!”
谢枝辞脸上挂满了激动,想起那个“大雪中”的特别存在,忍不住咂咂嘴:“我们还有个师兄,跑楼下吹箫,那场景,真的绝美!”
老谢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回忆起从前来:“想当年,我们也有这么一茬。你别说,我到现在都能记起来那个场景,是真的难忘。”
原来,这个操作不仅是全国统一的,还是传统啊!
“你们高考那会儿,那才恢复高考几年啊!学校就准做这么疯狂,不对,先进的事儿啊!”
一想起当年,老谢到了眼睛里比平时多了一份谢枝辞看不懂的神色:“那是当然,不过我们那时候扔得少些,也不扔书。”
不扔书,那扔什么,本子笔和书包吗?
“那扔的啥?”
老谢一脸傲娇,回答还是这么答非所问:“舍不得扔呗!”
舍不得?那不会扔了之后还要捡回来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上一辈的青涩和不舍,终究,也是她们这一辈人要一一体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