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对于张文丽来说倒不是一件难事。老家也有地,三十亩的水田,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便是绿油油一片。张文丽三姐妹早早辍了学,春种秋收,家里的农活自然少不了她们的。
王有成家的十几亩地恰好也是水田,在西山山脚下,好巧不巧,正对着秦时月家山上的果树林。来到山脚下,张文丽不由叹了口气。此时已是初夏,别人家的水田早是一片波光粼粼,稻苗长势喜人,而王有成家的稻田,此时却半滴水没有,杂草丛生。万幸的是这里是南方,水稻本是一年两熟,此时种下倒不算晚,不过少收一茬收成罢了。
先犁地吧!张文丽心里叹气。将草全部翻到地里,还可以为水稻提供养分。但犁地是需要工具的。王有成一个人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家中一头牛也没有。去租拖拉机吧!可那是要花钱的,这十几亩地耕下来,怕也要二三百。张文丽没有钱,王有成也不给她钱,张文丽只好厚着脸皮到别家去借耕牛。可村子里她有几个相熟的呢!人们一听是王有成家借,都拼命的摇头。最后还是秦时月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自家的耕牛和农具借给她,并喊上刚从果林回来的秦时月一同到地里帮忙。
别看秦时月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赶牛,套犁,扶犁一气呵成。看着锋利的犁下被翻出的油黑的泥土,张文丽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丫头,来吃个饼吧!”午后两三点钟,太阳正火辣,几个人在大树下休息。秦母将带来的干粮分给张文丽吃。张文丽忙连连摇头拒绝。人家不但借自己耕牛还免费来帮忙,这都让她够不好意思了,哪里还好意思吃人家东西。
“吃吧!这都忙活一上午了,早饿了吧!一个饼而已,不值钱的。”秦母将饼硬塞进张文丽手中。
“谢谢!”张文丽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亲切又善良的人对她好,声音不由带了哽咽。
“唉,都是苦命的孩子。”秦母摇头,“丫头,你是怎么被那些人贩子盯上的?”
张文丽也不隐瞒,将如何到绣庄学艺,又如何被丈夫找上门硬捉她回去,她又是怎么逃脱又如何碰上人贩子一一向秦母说了。秦母听了直摇头叹气,秦时月却被她提到的一个人的名字深深吸引,“林溪,你是说有个女孩叫林溪。她长的什么样子?”
秦母对儿子得反应也有些奇怪,一向沉稳的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激动了。可当她细细品味这个名字,不由也神色大变。林溪,真的是儿子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林溪吗?她不是在东北上学吗?怎么会去了江南做了绣娘,是家中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她长的很是清秀。”张文丽努力回忆着,其实她不过与林溪匆匆见了一面最让她忘不了的是林溪的那双眸子,虽然算不上多漂亮,但那份秋水一样的淡然从容让她很难忘却,“对了,还有她的眉,真的是浓淡相宜,还总是带着抹忧愁。”
“是她吗?”秦母望向秦时月,他却默默摇头。这么笼统的概括如何能分辨得出,就算长相相似,没亲眼看到也不敢妄下结论。
“她现在过得好吗?”秦时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
“她现在在横店的柳眉绣庄,她现在过的挺好的吧!绣庄上下都很疼她。而且她好像有男朋友了,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还是一位影星。听说家族也有公司,很大的那种。”张文丽思索道。
听了这话,秦时月本来还算正常的神色一下黯淡了不少,却仍笑笑道,“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有那么优秀的男朋友是正常的。况且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呢!”
“时月,莫难过。妈早和你说过了,安安心心的等妈给你物色个好媳妇,一定不比那个林溪差。”秦母看儿子神情有些落寞,忙柔声安慰。
“妈,您认为您儿子心里还能装下别人么?”秦时月悔恨啊!悔恨当林溪托人辗转送来那封信时,为什么不立时答应做她的男朋友,反而一拖再拖。直到那信再不会寄来了他才翻然悔悟,可那时已为时已晚了。秦时月想,当初林溪该是恨他的吧!恨他为什么也不理解她,和别的男生一样对她有那么大的偏见。其实,真的不是从一开始,秦时月就觉得林溪是被人冤枉的,是特别的。
只因为他犹豫。
与林溪初次见面,是那个秋日的,洒满淡淡阳光的午后。她初一,他初三。
相隔了两排教室,秦时月也不知道林溪到底是为什么忽然来到他们初三所在的那排房子的。
秋天的风微凉,吹得树叶哗啦啦响。一片片枯叶随风而落,如只只黄蝶在天空翩翩起舞。秦时月清晰地记得,林溪在给他第一封信中,是这样描写他们第一次相遇的。
彼时,你正倚靠在红色的砖墙上,那身蓝色的西装穿在你身上,笔挺而伟岸,像广阔的大海,似浩渺的星空。阳光洒在你的身上,你微微仰着头,剑眉,朗目,薄薄的唇噙着淡淡的笑,嘴角处还有两个浅浅的笑窝。干净,清爽,你就像一缕阳光,照进我灰暗的生活,又像一片缠绵的叶,飘进我本来已干涸的心田。
其实让林溪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是秦时月的出现照亮了她的生活,林溪也如一只翩翩的蝴蝶,就那么莫名其妙地飞进秦时月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