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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叁拾.回忆

愿与浮生共绮年

“苏爷!”靳元依旧不信祁茯苓,急道∶“你怎能断定他们一定就不是帮凶,若此事真与他几人有关,咱们六扇门如何担得起责!”

“要真是帮凶她也没跟我求情的必要,若是真出了事儿我担着便是,”苏绮年转头看了看祁茯苓,道∶“我相信她。”

靳元以为苏绮年误会他害怕担责,忙不迭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要真出事儿我能让你一个人担责么?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在你前头去顶!”

苏绮年看着险些又要举手向天发誓的靳元,连忙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元宝都是为我好,但事已至此,咱们信与不信又能如何?与其将这帮镖师绑去送官,还不如信了他们这一回,说不定他们还能帮上咱们的忙。”

“多谢苏捕快信任!”祁茯苓闻言连忙再次抱拳,“若是有用得上茯苓的地方,苏捕快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相助!”

“早说过咱们是一条道儿上的难兄难弟,如今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苏绮年豁达一笑,又拍了拍祁茯苓单薄的肩∶“只要你们肯配合,小爷保证这事儿一准连累不到你们!”

祁茯苓点头道∶“苏捕快尽管问就是,我们定当如实交代。”

苏绮年放开祁茯苓,回身看了看货箱里的尸体∶“是谁让你们运的货?”

“这个我等属实不知,”祁茯苓摇了摇头,回忆道∶“此人身量与你我相似,身着墨色衣袍斗篷,以面具遮脸 ,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容貌,但从说话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个女子。”

“女子?”苏绮年闻言皱眉,听到“面具”二字时脑海中浮现出的人影此刻瞬间被否决,让她不禁有些惊诧∶“怎会是女子?”

“女的?”靳元也有些讶异,“行啊这银夔帮,居然还有女子!”

“女子怎么了?”苏绮年抬头瞪他一眼,靳元立刻闭嘴,“不愧是银夔,胆子也真是够大,现在糟糕了,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苏捕快说的银夔帮可是那个名满江湖的神秘帮派?”祁茯苓好奇地打量着箱子里的尸首∶“他是银夔帮的人?”

苏绮年走过去,伸手将那死鬼翻了个身,露出露在腹腔外的银蛇刀柄∶“可不就是嘛!小镖师,你们也知道银夔?”

“早些年听我爹说过,”祁茯苓凑近看了看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银蛇,“爹爹时常告诫我走镖时一定要当心江湖帮派,尤其银夔,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与他们结怨,这些帮派中的江湖术士多有不择手段之人,若是得罪了他们,不但钱财不保,恐怕连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诶对了,”她突然话锋一转,“苏捕快,你们六扇门是如何同银夔结下梁子的?”

“嗨,快别提这事儿了!”苏绮年万分懊恼地在那货箱上咣咣擂了两拳,愁眉苦脸道∶“也怨我一时冲动,今儿个午间在钟楼跟他们打了一架,气急之下就绑了他们送官,这死鬼不想被抓,一眨眼就给自个儿吃刀子自尽了,我们当时也不知他们在城中还有同伙儿,就将他撂在钟楼边一阵子,哪儿成想还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就让人搬得没影儿了,害得我们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晚间我听锦衣卫说你们三更半夜偏要运货出城,老觉得不对劲儿,也没多想就追出来了,果然在这里!”

靳元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什么一时冲动,还不是为了那小白脸儿,搅和了人家的私人恩怨,谢天谢地这死鬼总算是找着了,要不然这笔账还不是要赖在咱们六扇门头上!”

“别胡说八道!”苏绮年连忙抬手捂住靳元的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何处来的小白脸!”

“幸亏苏捕快赶来的及时,”祁茯苓将苏绮年讲述的事情与自己走的这一趟镖联系起来,仔细思索一番,突然觉得后脊背阵阵发凉∶“要是我等今夜将尸首运走,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这还得是锦衣卫的功劳,要不是他们警觉,小爷我这会儿早睡过去了,”苏绮年打了个哈欠,抬头瞧着浓墨般的天穹,仲夏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头顶,清辉穿过浓密的树枝斑斑驳驳地洒下来。“那女子何时去的标行?”

祁茯苓想了想道∶“天刚黑就来了,不过她要我们子时再出城,务必在天亮之前运到城郊,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搬这箱子,也是一身黑衣戴着面罩,看不清面貌。”

“城郊?”苏绮年仍觉得十分奇怪,“她可说过让你们交给城郊何人?”

“不曾说,”祁茯苓摇了摇头,“她只说让我们把货搁在城郊河岸第一刻杨柳树底下就走,不必再管,自会有人来取。”

“这么说来此人对城里城外都十分熟悉,”靳元皱了皱眉头,“莫非银夔帮就在城郊某处?”

苏绮年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要是银夔帮就在城郊,只怕早就被府衙联合北镇抚司一锅端了,何来不见踪影之说。”她转向祁茯苓∶“走这一趟她付了你们多少银子?”

“官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个镖师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我们都是用性命做买卖的人,大晚上走镖若是只用几两银子打发,谁会乐意接这亏本生意?”

“嗯?”苏绮年来了兴趣∶“那不给银子,给的什么?”

“就是!”靳元听不下去了,也开口嚷道∶“你少糊弄人,不给银子还能给什么,难道为了运这一个死鬼,人家还能以身相许不成?”

那镖师连连摇头,凑近靳元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官爷您说什么呢!小的悄悄告诉你,为这一趟,她付了咱总共十两黄金!还连带着一小盒子玉器,让咱们自个儿分配!”

“十两黄金?!”靳元惊得眼睛珠子瞪得差点儿朝眼眶里滚出来∶“走一趟镖你们收了人家十两黄金!这不明摆着讹人挣黑心钱吗!”

“那您也得看挣的什么钱呐!”那镖师叹了口气,低头瞧着方才丢了满地的珠宝∶“黄金再多也买不回一条命,咱就是有命挣还不一定有命享受呢!”

靳元仍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闷闷道∶“那金子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镖师挤了挤眼睛,“如假包换的真金!”

“不对啊!”靳元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转头看向正盯着箱子发呆的苏绮年∶“银夔出手这么阔绰,难不成还会跟那小王八蛋计较几两银子?”

“所以我就说银夔追杀那狗贼绝不会是因为钱财,”苏绮年抬起眼睛来,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穆衍浑身是血的模样,“人家只是铁了心想取他性命,与银子无关。”

“嘁!”靳元十分不屑地撇嘴,“就他那狗命值几个钱啊!还不如几两银子来得实在!”

苏绮年无奈地笑了笑∶“可人家银夔偏生就是要命不要钱。”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靳元伸手拍了拍那结结实实的红漆木箱子∶“把这玩意儿原封不动地搬回去?”

苏绮年抬头看天∶“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

“所以咱们现在打道回府未免太早了些,”苏绮年转过身来,抱拳道∶“我想烦请各位陪在下走一趟,咱们一块儿把箱子装好送到城郊去!”

“不是吧苏爷!”靳元失声惊叫∶“好不容易找回来,你还赶着给人家送过去啊?!”

苏绮年又无奈至极地瞧他一眼∶“当然不是!”

“这都几更天了!咱们还睡不睡觉啊!”靳元叫苦不迭,苏绮年故意大声道∶“肯定是睡不了了,不过小爷倒是想好好见识见识这银夔的真面目!”

“不都交过手了,有什么好见的!”靳元话还没说完,却被祁茯苓打断∶“福仁标行的弟兄,不想去的现在就可以回城,茯苓愿陪同苏捕快一道前往城郊!”

“听见没有!”苏绮年伸手不轻不重地在靳元肩上一推∶“爱去不去不去拉倒,回去睡你的觉罢,你不去还没人去了呢!”

“去去去!怎么不去!”靳元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苏爷去哪,我便去哪!”

其余镖师见自己家掌柜的千金要去,也没有二话,纷纷动手重新装好货箱,一行人在树林里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蒙蒙亮时赶到了城郊河边。

“就是那儿!”祁茯苓压低身子凑到苏绮年耳边,指了指河边第一刻格外粗壮的杨柳树∶“河边第一棵杨柳树!”

苏绮年兀自望着河岸出神,祁茯苓说的话竟全然一句也没听进去,祁茯苓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只当她是劳累困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捕快?”

“啊!”苏绮年回过神来,看向祁茯苓∶“何事?”

祁茯苓白净的小脸上晕开笑意,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笑就弯成小月牙儿,格外好看∶“苏爷怎么啦?可是乏了?”

“没……没事!”尽管脑袋里不断回放着当年在河边的一幕幕,但苏绮年还是使劲儿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似乎是要将那些过往全部从回忆中甩出去∶“我不困,你困吗?”

“我也不困,”祁茯苓笑着摇了摇头,“我家做镖师好几代人了,我自小也时常随父辈走夜镖,早就习惯了。”指尖碰到苏绮年的手背,祁茯苓突然一惊,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低下头一面哈气一面道∶“大夏日里,苏捕快的手为何这般冰凉?”

回忆再次袭来,苏绮年眨了眨眼∶“我自幼便有体寒的毛病,无妨。”

冷,刺骨的冷,那时她刚六岁,是城郊一个靠捡食残羹剩饭为生的小乞丐,正值深秋,她因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与一个以欺凌穷人*为乐的贵公子厮打,被他的家奴像扔垃圾一样揪着衣领扔进了眼前这条河里。当时她尚不通水性,可她自小就要强,不哭也不喊,只是倔强地挣扎着,却越挣扎越沉得快。

她一点都不想死,她真的想活下去,可是岸上无比刺耳的讥笑无情地充斥着她的耳朵。她终于精疲力尽放弃了挣扎,被河水淹没。河水没过头顶,灌进鼻腔,刺骨的冷,她被窒息的恐惧紧紧包裹着,绝望地下沉。

直到那双手坚定地伸向她,稳稳托住她瘦削的背。

于是,她在一片混沌中艰难睁眼看到的身着青衫头发凌乱的小小少年,以及他坚定伸向她的手和他清朗的眉眼,便从那时起,深深烙在了小苏绮年的记忆中,挥之不去,这一记,便是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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