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茯苓转身看了看身后被其余三个镖师紧紧护住的货箱,皱眉道∶“出城的时候已经查过了,就是些寻常的珠宝财务罢,什么都没有。”
苏绮年浅浅一笑∶“究竟有没有,还需看了才知晓。”
祁茯苓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再开口时语气颇为不悦∶“莫非苏捕快以为我们福仁标行做的生意不干净?”
“多心了,小镖师,”苏绮年摇了摇头,“今日城里的事你们应该早有耳闻,我们六扇门也只是奉命办差,要我说既然都是替人卖命混口饭吃的难兄难弟,咱们倒不如相互迁就些,何苦相互刁难?”
“谁刁难你!”祁茯苓瞪她一眼,怒道∶“苏捕快是官府的人,我们只是一介草民,得罪官家这等罪名茯苓可担待不起!”
苏绮年眨了眨眼∶“这么说茯苓姑娘是同意我们动手搜查了?”
“苏捕快好生会说笑!”祁茯苓依旧不肯让步,“客官要我等天亮就将货物送至郊外,延误了时间,你们六扇门负责么?”
苏绮年叉着腰,将手中的腰牌甩了几圈,笑道∶“那若是这货物真不干净,到时候府衙追究下来,你们福仁标行就负得起责了?”
“你!”祁茯苓一听此言,怒色立刻浮上脸面∶“你血口喷人!”
“干不干净咱们谁说了都不算,”苏绮年也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打开看看不就自然知道了?”
祁茯苓咬了咬牙∶“你们官家仗势欺人,往我们福仁标行身上泼脏水,就凭这点,今儿谁也别想动这货物!”
“茯苓姑娘当真要同官府作对?”苏绮年抬眸,目光对上祁茯苓的目光,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便抬腕握住祁茯苓纤细的小臂,往前一拽,自己则闪身冲向那货物∶“那小爷只能委屈自己当一回土匪了!”
护着货箱的几个镖师连忙紧紧围成一圈,齐刷刷对苏绮年亮出刀来,祁茯苓既能运镖,自然也是自幼习武身手不凡之人,立刻回过身来,一把抓住苏绮年单薄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挥拳就打。但她毕竟是女子,出手速度虽快,力道却稍显逊色,苏绮年既不躲闪,也不想伤她,只伸手挡住祁茯苓直冲她面门的拳头,反手拧住她胳膊,两人在夜色中纠缠在一起。
护着货物的三个镖师都不敢轻举妄动,靳元因此也不便出手,只得面对他们而立,与他们大眼瞪着小眼。苏绮年的心思都在货物上,本就无心与祁茯苓揪斗,便找准时机松手,又朝货物奔去。岂料祁茯苓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抬腿勾住苏绮年的腿弯。苏绮年被她牢牢牵制,寸步难行。情急之下只能揽住她的肩膀,将她锁进自己怀里。
祁茯苓十分恼怒地回头瞪她∶“松手!”
苏绮年万般无奈∶“可是你先缠着小爷的,你若松手,小爷便松手。”
祁茯苓无法,只得撤回绊住苏绮年的腿,苏绮年趁机反拧她胳膊,摁住她的背,嬉皮笑脸道∶“兵不厌诈嘛!对不住了,小镖师。”
“混蛋!”祁茯苓被她压制,无法还手,苏绮年从她腰间拔出匕首,一个翻身直冲货箱。护着货箱的镖师都慌了神,一眨眼功夫苏绮年已来到面前。正前方的镖师还没来得及出手,苏绮年便纵身跃起,当胸一踹,那镖师立刻往后倒地。苏绮年稳稳当当地落在货箱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插进货箱,与此同时,两把匕首从左右两边同时架在了她的颈子上。
左右两边的两个镖师顾不得被踹翻的同伴,将匕首从左右两边死死抵住了苏绮年的脖颈,刀刃冰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觉打了个寒颤,心中十分清楚只要这俩人稍一用力,自己就会血溅三尺。
“苏爷!”靳元见状,怒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背后紧紧勒住了站在自己斜前方的祁茯苓,同样抽刀出鞘横在她脖子上,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两个镖师∶“都给我把刀放下!你们动她一个试试!”
祁茯苓身量与苏绮年相差无几,偏生靳元又是力大无穷之人,瘦小的身躯被他仅用一条胳膊便捆得动弹不得,两个镖师见靳元劫了自家大掌柜的闺女儿,瞬间脸色铁青,握着匕首的手都有些打颤儿了。
“大哥你可别抖啊!再抖小爷就见阎王去了!”苏绮年悄声嘀咕两句,抬眼看向靳元∶“大元宝,你这是作甚!咱们又不是真土匪,把刀收起来!”
“苏爷!”靳元不服气地看了看被自己勒得结结实实的祁茯苓嚷到∶“分明是他们先动的刀子,一命换一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什么一命换一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真没打算让小爷活着啊!”苏绮年指了指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瞧瞧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儿了,咱们是来搜查,又不是专门来挑事儿打架的,他俩再抖几下小爷就真没命了!快把刀收起来!”
靳元依旧瞪着两个镖师∶“你让他们先收!”
“我说的人家能听吗!”苏绮年急得拍了拍货箱,“还不赶快放了她,把刀收起来!”
“苏爷!”靳元还想说什么,苏绮年斩钉截铁道∶“收起来!”
靳元悻悻地收起刀子,放开祁茯苓,对面的两个镖师见到此情此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苏绮年转着眼珠瞧了瞧两人∶“愣着干嘛!收刀啊!你们还真想要小爷的命啊!”
“把刀放下!”祁茯苓回头看了看背后满脸怒色的靳元,又看了看蹲在货箱上的苏绮年,走上前来按下两个镖师的手里的匕首∶“开箱让他们搜!”
“啊?”其他镖师十分疑惑,“姑奶奶……”
“我说开箱就开箱!”祁茯苓从一个镖师手里夺过刀子,亲自去撬货箱,苏绮年连忙从货箱上翻身下来,把手里的匕首还给祁茯苓,笑嘻嘻道∶“多谢了。”
祁茯苓不答话,自顾自撬着箱子,苏绮年也连忙拔出自己的佩刀,两人合力把箱子撬开,随之露出满满当当一箱珠光宝气的金银财物。
“我的老天爷!”靳元伸长脖子,“什么人家能运得起这些金银财宝!”
“咱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十个手指头还数不过来呢,有什么稀奇,”苏绮年伸手拨弄着箱子里的珠宝,多是女子的珠钗簪花以及项圈珠串玉佩等零散首饰物件儿,并无可疑,靳元也伸手翻弄几下,皱眉道∶“确实就是些珠宝,其他什么也没有……”
“就说是珠宝吧!”一个镖师负气地嚷着,“说了还不信!”
祁茯苓站在一侧,看像苏绮年道∶“苏捕快现在可放心了?”
“不对……”苏绮年摇着头低声喃喃着,“一箱珠宝而已,就算再贵重,也犯不着故意挑大半夜运送,一定不止珠宝那么简单……”
“那还能有什么!”另一个镖师瞟一眼苏绮年∶“你们官府的人就是一个二个疑心太重……”
话未说完,就被靳元恶狠狠地打断∶“闭嘴!”
苏绮年上下仔细打量着这个硕大无比的红漆木箱,突然俯下身耳朵紧贴着箱子偏下的位置,伸手敲了敲,刚刚敲响,还不等她说话,祁茯苓和靳元异口同声惊道∶“空的!”
“这箱子有隔间!”苏绮年直起身来,抓出珠宝扔在地上,“快!把隔层打开!”
几人立刻动手,将珠宝尽数搬出,苏绮年刚想打开隔板,一根银针突然从隔板一侧飞出,苏绮年连忙缩手∶“有毒针!”
“小心!”祁茯苓看了看隔板的构造∶“是带机关的暗格!”
“不愧是银夔……”苏绮年看了看飞出的毒针,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在隔板周围试探,银针不断从不同方向飞出,尽数撞在苏绮年的刀刃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苏绮年熟练地解开所有机关,一把掀起隔板,一个蜷缩成一团塞在箱底的黑衣人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此人面色惨白,浑身是伤,腹部还插着一把银蛇弯刀,显然早已气绝多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呆在原地,一个镖师战战兢兢地伸手在箱底那人鼻子下探了探,立刻吓得魂飞魄散,缩回手来喊到∶“死死死……死人!”
“那不然呢?”靳元嫌弃地瞟他一眼∶“活人塞在箱子里那还得了!”
“我的妈呀!”几个镖师立刻哭天喊地,“晦气啊!这压根儿就不用撞鬼!咱们自己就是送鬼来的!”
祁茯苓难以置信地看着箱底的尸体,摇头道∶“怎会如此!我们明明开箱验过货的!”
“倒也不足为奇,”苏绮年风轻云淡地看着眼前此景,“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又怎会放在肉眼可见之处。”
“官爷!”一个镖师唬得连声音都变了腔调,浑身发抖地问靳元道∶“你们不会要将我等送官问罪吧?”
“你还好意思问!”靳元瞪他一眼∶“刚才不还挺豪横么?”
“官爷!”那镖师吓得两腿发软,哪里还有方才的豪横劲儿,“我等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官爷,我对天发誓,此事我们福仁标行绝不知情,我们也只是收了银子办事……”
“对天发誓那你冲着天求情去呗!”靳元窝着一肚子火,拧着脸道∶“人是你们运出来的,出了事谁也别想脱开干系!”
“苏捕快!”祁茯苓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对苏绮年抱拳道∶“此事皆是我的过错!是茯苓贪图银子偏要逞一时之快走这趟镖的,与福仁标行和其他镖师无关,苏捕快一定要问罪,就拿我去问罢,我愿随苏捕快前往官府领罚!”
“将过错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替标行和同伴开脱罪责……”苏绮年眯起眼睛,勾唇浅笑,语气里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小镖师,还挺义气嘛!”
祁茯苓抬眸,有些急切地看着她∶“我等方才已经得罪了官家,茯苓愿意替标行受罚,只求苏捕快开恩,切莫连累了我爹和其他镖师!”
“罢了,”苏绮年摁住祁茯苓抱拳的手,搂着她脖子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不知者无罪,此事与你和你们标行都无关,要罚也罚不到你们头上。”
旁边一个镖师闻言喜道∶“此话当真!”
“苏爷不可!”靳元连忙上来拽了拽苏绮年的衣袖,“尸首在他们运的货箱里,他们有勾结银夔的嫌疑,怎能说是无罪!”
祁茯苓再次向靳元抱拳∶“这位大人,我等开箱验货时确实只见珠宝,不知藏有尸首,但事已至此,茯苓愿意认栽,只求不要牵连无辜。”
“少惺惺作态!”靳元瞪她一眼,试图将苏绮年扯到自己这边来∶“苏爷,银夔狡诈,此话不可轻信!”
“银夔狡诈,他们也只是蒙在鼓里遭人利用罢了,”苏绮年眨了眨眼思索一番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混口饭吃,咱们六扇门也跟江湖或多或少有些交集,犯不着跟标行相互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