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

　　晚上。演出前。

　　蔡程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玩手机。

　　好吧其实是在和林安聊微信。她说她已经进场了。

　　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蔡程昱下意识瞥了一眼，奥，龚子棋。

　　等等！

　　蔡程昱刚将目光收回到手机上，大脑中枢迟一步接收到眼睛传来的视觉信号，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盯着他玩手机的手。

　　明晃晃的戒指套在手上，如同孙悟空带上了紧箍。龚子棋这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何时竟也被人套牢了？

　　脑海里闪过昨晚那个梦，蔡程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戒指。

　　蔡程昱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

　　不可能。那只是个梦。他和林安好着呢，虽然还没在一起，但他正准备再次表白呢。不会是龚子棋！不可能的。看来自己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得抽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蔡程昱平复下心绪，胳膊肘怼了怼龚子棋，试探道：“你这个戒指……”

　　龚子棋本来面无表情的玩手机，被他怼怼，又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他。闻言，低头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凶凶的脸上忍不住绽放出傻傻的笑。

　　“哎呦瞅你笑得这个傻样儿。什么时候的事儿？”

　　“嘿嘿嘿嘿，”黑糖傻乎乎的笑眯了眼睛，“就前两天啊。我发了朋友圈昭告天下了都，你没看见？”

　　“巡演排练这么忙我哪有时间看朋友圈啊。”蔡程昱搂着他的肩膀，打趣道：“我天，真没想到，你这么凶的都有人敢要。”

　　黑糖翻了个白眼，装模做样举起拳头：“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来打一架？我凶给你看，嗯？”

　　“哈哈哈哈哈，我怕我把你打出好歹来。”

　　要开始了，蔡程昱的节目在前面。临去候场前和龚子棋撞了一下拳头。故意甩了甩手：“啧，钻石真硬！”

　　从他出现在舞台那一刻，台下就不约而同响起了尖叫。

　　他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灯光打在他身上，璀璨耀眼，仿佛是这天地、这夜晚，最夺目的一颗星星。

　　他站的笔直。耳返也挡不住台下万人声嘶力竭呼喊着他名字的声音。他环视一周，在内场搜索到了人群中的她。

　　正对着舞台的中央，坐着笑吟吟的林安。还是像以前一样，笑吟吟地凝视着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瞬间，台下的那万人喧嚣、华丽的灯光和设备、众多的伴奏乐队好像都消失了。

　　他好像突然回到当年初学声乐的时候。那个不算大的教室里。老师弹着钢琴，他站在琴旁，面对着唯一一个听众——林安，（老师不算）。唱着起高走调，处理僵硬，口音奇怪的意大利经典歌剧选段。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歌曲学了一首两首三首好多首……教室换了一个两个三个好几个……

　　数不清的记忆像是一堆珍珠被穿成长链。

　　他的口音渐渐纯正，歌曲处理开始游刃有余，声音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偶尔还会起高，但渐渐很少走调了。起着范儿一开口，能唬住不少人了。后来，他演出不用自己准备服装了。有化妆师给做造型了。走在校园里有人会找他要合照了。台下开始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了。

　　运动是绝对的。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在变。

　　舞台越来越大，观众越来越多。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变。但不变的，是她。

　　她就像穿起珍珠的那条线。永远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身侧默默陪伴，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身后给他鼓励。当他在众人或审视或期待的目光中孤零零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她总是会在台下，他一眼就能找到的位置，笑吟吟地盯着他。让他沉静，令他安心。

　　今天也是一样。

　　想来，两人像是藤蔓，这么多年的交错纠缠，早已分不开彼此了吧。

　　那就别分开了。一辈子，就这么紧紧的拧成一条藤，一路走下去吧。

　　他斟酌着说了几句只有两人才懂的梗，看她在众人不明所以的哈哈声中会心一笑，他便也忍不住笑眯了眼。

　　下台的时候，他冲着林安的方向比了好几次新学会的心心，引得那个方向的观众尖叫连连。他却眨眨眼，仿佛偷情般得意的笑。

　　结束后，回到后台。换完衣服出来，他在休息室等着一会儿的火锅聚餐。

　　敲门声响起，蔡程昱从手机中抬头，登时笑弯了眼：“我刚想给你发消息。”

　　林安抱着花束笑吟吟的走进来。蔡程昱起身迎上去。两人浅浅的拥抱了一下。林安冲他竖起大拇指：“今天的氛围真的太好了！你唱得真棒！我是不是该提前叫你一声……蔡院长？”

　　蔡程昱哑然而笑：“那我可还得再学个几十年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正当蔡程昱准备接过她怀里的花束的时候，突然龚子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宝贝你来啦。”

　　“子棋？！”林安扭头，声音中透露着惊喜。

　　龚子棋走到她身边，自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花束。“怎么样，我今天表现如何？”

　　“嗯……”林安抱臂故意撅了撅嘴，勉为其难的说，“总体上嘛……还不错，就是吧……”

　　“嗯？”

　　“就是……要不要给你报个舞蹈班？嗯？你和天哥他们唱《Happy Heart》的时候，前奏的舞蹈你是跳着跳着自暴自弃了嘛，跳的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

　　“……”

　　被老婆嫌弃，黑糖在线委屈。

　　“给你报一个舞蹈班吧，正好跟蔡蔡你俩可以搭个伴。你说呢，蔡程昱？”

　　蔡程昱在林安把多年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花束递给龚子棋的时候，大脑便懵逼死机了。直愣愣的看着两人互动。突然被cue，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啊。”仓促间只来得及点点点头。

　　“你看，人家都同意了。”

　　“我不是不会跳舞！我那是，没练熟！”太子在老婆面前嘴硬的尽力维护着脸面。

　　“哎呦，弟妹来啦！”

　　马佳的搅和声音响起，林安眼睛一亮。

　　“佳哥！这是给你的礼物！”

　　“诶呀诶呀，弟妹你看看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啊。”马佳只要张口就能说段相声，仿佛过年串门，嘴上这么说着，手里麻利的接过礼物和信。

　　龚子棋鄙视的说：“那你别收啊。”

　　“嘿嘿嘿嘿，这不是弟妹的一片心意吗。”马佳低头看到那大红色印着喜字的信封，惊异的抬头：“哎？这是你俩的结婚请柬吗？”

　　打开，是一张卡片。

　　“放心，我兄弟结婚，我肯定去，我不光去，我还得当伴……”

　　当马佳看清卡片上的字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抬头看了眼林安，又瞥了眼龚子棋，再瞪着林安。

　　龚子棋一脸懵逼，马佳将卡片举到龚子棋眼前，只见卡片上写着四个字：马佳，娶我！

　　黑糖看着那四个字，脸瞬间就黑了。满脑子问号，扭头盯着林安：“宝贝你要干嘛？

　　你都同意我的求婚了，这才几天啊，你就反悔啊？”

　　“那个……弟妹啊，”马佳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搞笑：“我不能对不起我兄弟啊。”

　　黑糖伸手搂住林安的腰，一用力，把她紧紧搂到自己身旁，低头盯着她：“我不管，你答应我了，你就得嫁给我！”

　　林安抿嘴轻笑，抬手给炸毛龚子棋顺顺毛，这时候，蔡程昱才看见林安手上的戒指。

　　蔡程昱心一沉。盯着那个戒指挪不开眼。铺天盖地的抽离感袭来。

　　一定是梦！这不是真的！不可能！他肯定在做梦！和昨晚一样的梦罢了！

　　可……他早上不是醒了吗？

　　今天一天……都是梦吗？

　　“哈哈哈哈放心吧，不反悔不反悔。”林安又扭头对马佳解释道：“这是我旁边那个姐妹的。”

　　“奥奥，哎呦弟妹你早说嘛，你吓我一跳。”

　　“就是！我这么凶的好不容易有人要。你说这一转身，刚到手的媳妇没了，世界上就没有比我龚子棋更惨的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呐？我这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喝喜酒呢。”

　　龚子棋搂着林安的腰，和她对视一眼，说道：“刚开始准备。佳哥你也知道，我俩这，”黑糖甚至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俩……都没什么经验，现在巡演又忙，等巡演结束吧。”

　　马佳拍了拍龚子棋的肩膀：“行，婚礼可是大事儿，你别什么都甩给弟妹，再给人小姑娘累坏了。到时候我可一定要当伴郎啊。”

　　龚子棋点点头：“那肯定！”转头冲着蔡程昱笑道，“蔡程昱，到时候来给我当伴郎啊？”

　　蔡蔡仿佛让人连根从地里给拔了出来，从头凉到脚。

　　像一个提线木偶，木然的扯起嘴角，僵硬的点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猜肯定难看得要死。

　　这是梦吧？这不是真的对吧？他的林安，喜欢了他那么久的林安，怎么会嫁给龚子棋呢？

　　不！他不相信！

　　这肯定是在做梦！肯定是的！他和林安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她一直都在的，不可能就这么离他而去！不可能！

　　还是说……

　　是他，让她等了太久，耗尽了她的心力，磨尽了她的希望？

　　所以，他终究还是错过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