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小的村子，村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一条小河一直连通了附近的好几个村子。

小河里有鱼有虾，是幼年的我们玩耍的好地方。虽然回家可能要挨一顿板子，可是这万万不会阻挡我们对水的热情。

村子背后就是几座连绵的大山，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

与君初相识

“你敢不敢跳？莫森，不敢跳吧？胆小鬼。”一群小孩儿指着站在高处的背着书包的一个小男孩哈哈大笑。

村里的小孩儿就是这样，惯会做些幺蛾子。

我循着声音从自家院子里匆匆赶来，入目就看见看在几层台阶上的他。

又瘦又小，头发黄黄的，背着一个脏兮兮的书包，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粘着不知道是什么油腻腻的东西紧紧地糊在身上，怯头怯脑的向下探着脑袋，时不时瞟着身后的一群同龄小孩子嘲笑打闹。

作为孩子里面稍大的，我尚且有一点威信。

我张了张嘴巴，还未出声，少年便紧紧抓着身前的书包的带子，在一阵喧闹的窃笑声里一跃而下。

孩子们鸟兽般一哄而散。

我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小小少年，抱着自己的膝盖，莫名的不忍。

“你没事吧？来，让我看看。”

我赶上前，在所有人都走后，在这个寂寂无声的黄昏，在接近麻麻的夜色里，走向他。

还好，膝盖只是磕破了皮，不是太严重。

毕竟那些孩子我都认识，小孩子不懂事，如果真的闹出一个好歹，对谁都不好。

我心里的巨石终于放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没事，不要紧，下一次记得不要在他们起哄的时候太过冲动，还好不是伤得特别重。”

小孩儿一幅悻悻的样子，一颗小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许是夜色太深，不知道看得清楚不清楚，男孩儿用袖子飞快的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抬起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我看的出来，他想笑，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可是刚刚才摔了一跤，这一笑实在勉强。

他自己好像也发现了，笑了几下就停了。

那双眼睛，不大，确实我从小到大见过最纯净的，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

他抬头一看我的那一刻，我误以为他把我当做他的整个世界。

“喏，我家就在那里。”我指了指身后应藏在夜色的两层房。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叫光予，阳光的光，给予的予。”我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的看着他，“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叫我姐姐也可以。”

看他这么瘦，一定比我小呢！

叫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忽然想起，外婆给自己买了许多水果，或许可以拿来安慰一下小孩子，对，就这样。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回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我匆匆对他说了几句，拔腿就往家里跑。

还好，他还在这里。

“看，这里的水果给你吃，你别生气，那些小孩就是那么调皮，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把手上的一袋水果塞进莫森的怀里，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糟糕，这么晚了。

“你快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我注视着男孩儿的瘦弱身影一摇一摇的消失在小路尽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现在的小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我摇了摇头，刚才转过身就被眼前凶巴巴的怒目瞪着我的男孩儿吓得半死。

“赵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是要做什么？”迅速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安稳了心跳。

一个脑仁儿蹦，打不死你个狗东西。

“我靠！楚光予，好得老子也和你九年的青梅竹马，你是要打死你的老相好，是吧？”

“看老子被你打死了，就留你一个人守寡，哈哈哈，想想就爽！”我看着对方的脸在三秒内由奸诈的笑变得阴沉。

哎，好得也相处了这么多年，你看这小子这表情就知道憋着坏呢！

“楚光予，老子可看见了，你刚才给那小杂种查看伤口，还给他水果。老子和你相处了了这么多年。不要说小零嘴了，连屁都没有，有时候看见我不赏给我几个大嘴巴子就是不错的了。”

那小子故作深沉，黑黢黢的不知道偷了谁家的鸡窝的手妩媚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还抛了几个媚眼过来。

不行了，这家伙天生就是来恶心我的。

“我打死你，恶心鬼。”我的手还没有碰上他，就被握住了。

从小到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也震惊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俩大眼瞪小眼。

这尊天王老子不知道眯着眼看了我多久，看得我差点儿起鸡皮疙瘩，才终于开了贵口。

“楚光予，你别靠近他，莫森脖子上有一大块烫伤的疤，可吓人了。而且，而且，我听说，他家特别穷，他的妈早就死了，他是一个没妈的孩子，你不要跟他玩。他就是会骗人，你别看他瘦瘦小小的，其实和我们同岁，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你就是傻，对谁都这么好，还好老子是你的相好，要不然，啧啧，保准是个吃亏的样儿。”赵楠咂咂嘴，写着看了我好几眼，嫌弃的摇了摇头。

“赵楠，我也是没妈的孩子，所以才住在外婆家，所以有本事你也不要和我一起玩呀！讨厌鬼！”我假装擦了擦眼泪，使劲儿抽回自己的手跑回家。

假的，眼泪是假的。

我的妈妈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加在一起不过三年，而她自杀死了。

那个女人她自杀死了。

不要我了。

我从来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感觉，我对那个女人没有感情。

敢抛弃自己的小孩儿的女人不配做一个好母亲。

谈起她，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原来他也是没了妈妈吗？

老家的孩子也会嘲笑我是没妈的孩子，在所有人都不要我的时候，只有外婆一个人敢于承受所有的压力张开怀抱接纳我，给我一个家。

原来他叫莫森呀。

莫森，莫森，莫森，莫森······

独自一人仰躺在小床上，看着窗外投过来的淡淡月光，我在嘴里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莫森，莫森，莫森，难怪刚才让他喊自己姐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还有，夜色太深，他没有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烫伤，有这样一块伤疤，一定会遭到很多人的讥笑吧。

小孩子的世界里，虽然不如大人那般复杂，但是当所有的嘲弄偏见，疏远压杂在一起确实会给一个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或许，我可以保护他。

我想完最后一句话后，终是抵不住浓浓睡意缓缓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