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了半个多小时,发现自己睡不着,肖战起床套了件厚厚的棉服,决定出去走走。
首都的夜晚依旧热闹,但总是透着一股空虚,像是一副假象。
为生计奔波的人络绎不绝,只看得到转瞬即逝的孤独。
靠人多来定义的热闹,是假热闹。
肖战想起刚来这里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为了赚钱,晚上还去酒吧端酒盘子,老板看他长得好看,硬拉他到前台打杂,说他秀色可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书读得不多,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老板是在夸他,于是打杂也打得很卖力。
后来有一次助听器没电了,摘下来放在了口袋里,遇上一个不太讲理的顾客,跟他搭讪了好几次,因为自己没有听见,惹得他恼羞成怒,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想法设法找了茬,跟老板投诉了几句,他的工作就丢了。
但他白天才接到了陪护赵阿姨的电话,说外婆的病情又加重了,每个月的药又得多一千多块钱。
快入冬了,房东的儿子要回家过年,向他委婉地表示要收房,希望他能早点去找房子。
他还记得那天是初雪,老板气急败坏地赶他回家,说他得罪了店里的vip客户,他不停地给老板鞠躬道歉,找到那位客户,表示自己非常需要这份工作,冒犯是自己耳疾的原因,希望得到原谅。
对方调笑着提出要与他搞一夜情,轻浮地摸他的脸,想亲他的嘴唇。
他震惊地给了对方一巴掌,力道不重。因为外婆从小到大没打过他,也没教过他如何去对别人使用暴力。
虽然生活艰难,文化不高,但在外婆的保护下,他性格温和,心思纯良,
对方还给他狠狠的一击。
肖战被扇蒙了,竟好似在聋了许久的右耳里听到了嗡嗡声。
嘴里弥漫着血腥味,助听器在挣扎过程中丢了,不知道扔在了哪儿,肖战手里提着包,一个人满身灰尘地走在首都的街头。
他第一次生出了悲观的心思。
他想知道自己还需要过多久这样的生活。
我要是能知道自己的寿命就好了。他想。
我还需要活多久呢?
他驻足在天桥上,望着深渊一样的天空。
初雪飘在了他脸上,落在了他的睫毛上,凉得他掉不出泪来了。
肖战解颜而笑。
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喧嚣依旧上演,他笑容依旧灿烂。
今天没有初雪,但更冷了。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打算往回走。
肖战看到了马路对面提着几瓶啤酒刚走出便利店的王一博。
他张张嘴,又及时闭上。
或许对方不愿被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打扰,他想。
但王一博刚好抬头,两人对视,肖战看到了对方眼神的停留,于是他挥挥手,莞尔一笑,算是礼貌地打过了招呼,然后转身踏上回家的路。
刚走了数十米,身旁缓缓行过一辆绿色的摩托车。
是王一博,他戴着头盔,也是绿色的。
他放慢速度,停在肖战身边,转过头对他说话
“肖战,这么晚为什么在外面?”
所幸他对着他的左耳说的,夜里很静,肖战听得很清楚。
“做了个噩梦,所以出来走一走。”
肖战回答,笑了笑,怕他误会自己的情绪。
“那现在是要回家了吗?”王一博又说。
“嗯。”
“上车吧,我送你。”王一博把手里拎着的啤酒递给肖战,肖战下意识接住了,于是空出手来的王一博将自己的头盔取下来,递给肖战,又发现肖战手里正抱着他的啤酒
“我帮你戴可以吗?”王一博问。
肖战点点头。
帮肖战戴好头盔,又帮他把外套拉链拉好,才示意肖战上车。
“晚上很冷,我开慢一点,你抱紧我。”王一博说,看了眼他的右耳,又刻意放大了声音。
“好。”肖战点头,将啤酒塞到怀里,手从两边伸出去抱住了王一博的腰。
“谢谢你,王一博。”肖战微微前倾,对着王一博耳朵说。
“不用。”王一博耳朵红了。
在刚知道自己得到这个能力的时候,王一博兴奋又紧张。
但他很犹豫,掌握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不仅孤独,即使说出去也可能会被当做疯子。
谁会信。
其实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已经快被当成神经病了,因为他一天到晚戴着一双厚实的手套。
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在得到能力的三个月后。
出门买感冒药,没有戴手套。
过马路时,扶住一个被路过玩闹的小学生撞到踉跄跌倒的老人,对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站稳后老人向他道谢。
十秒。王一博听到。
他瞳孔收缩,拉住看到换绿灯准备过马路的老人,紧紧拉住,手上青筋暴起。
“等一下!”
老人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他
王一博不知所措,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在心里倒数。
十、九、八……三、二、一。
直到红灯结束,老人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边,逐渐有些不耐烦。
王一博松开手,向老人道歉,老人摇摇头后没多说,等着下一个绿灯。
绿灯来了,老人踏出脚步,王一博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紧张,他第一次尝试了相信这个操蛋的能力。
刚刚我应该是挽救了一条生命。王一博想。
呼啸而过的汽车,震耳欲聋的声音,嘈杂尖叫的人群。
王一博亲眼看着十米开外的老人倒入血泊,他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又愤怒。
一直到救护车来时,他仍旧抓着老人的手,用来止血的白T恤被染成红色,救护人员松开了他的手,将老人抬进了急救车。
三天。王一博最后听到。
“艹!”他骂出声,感受到了无力和挫败。
后来王一博也在命运强加给他时做出了一些努力,有的人再没见过,不知他们如何。
但他能知道的,最长的,也不过十天。
王一博干涉不了。
“谢谢你,回去注意安全。”肖战站在家门外,将头盔和啤酒一齐递给王一博,轻声说。
“嗯,好的,晚安。”王一博点点头。
“晚安。”
打开一罐啤酒,王一博坐在客厅地毯上,电视里放着今晚要看的比赛,但他无心观看,仰头喝了口啤酒。
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灯火阑珊,喧嚣繁华。
但肖战的笑容更灿烂,一笑起来,眼睛里像星星在闪光。
他不希望这样的光消失。
王一博想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