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老幺

有儿子的人家，不一定是兄弟姐妹们的大家庭，但是有姐姐的人家必定会有兄弟姐妹一大群。艾家就是，艾芳是老大，下面就有两个弟弟。艾家还有一个老幺，欢欢叫小叔。欢欢从小就知道，娘家娘舅大。她是识礼得体的孩子，都喊的大叔、大婶，小叔、小婶，仿佛是生来的，从不叫舅舅、舅妈。她也不会自寻烦恼，追根究底这妈妈的弟弟为什么不叫舅舅，叫叔叔。

记忆里，小叔就是猴精的存在，粘上毛比猴都精的那种。像她跳胶的皮筋，很有韧劲。别人尴尬得要死了，他却不会。特会给自己台阶下，自娱自乐。欢欢甚至觉得，她小叔凭着巧舌如簧，若是再读读书，必定能封官拜爵，风风光光。唉，可惜，家里穷，生生耽误了。只能在大妈小孩子这，插科打诨，讨颗糖果了。怀才不遇啊！

这不，小叔艾志礼又从小伙伴那渡假刚回来了。黄皮果脸，兴奋得劲头还没过，泛着粉红粉红色的晕环。穿着皮夹克，他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可叹哪，胸怀大志，却不志行，他是金子，只是再等合适的时机罢了。

他老妈却坐在门口，看他嚣张得意，气不打一处来。加上愁得一宿没睡，肝火正大着呢。冲他狠狠掐了几手狠劲。疼得他没二两肉的蝎子骨似的长臂，青一道紫一块的，转圈圈直叫唤。要不是，今天大儿子一家三口吃完早饭要回去，大女儿一会去卖货，她韦芸豆绝不收手。反正，文不成武不就的鸡崽子小儿子，就是现成的出气筒。不用过不去。

艾志礼估摸着，他这几声算是把大嫂吵醒了，用不了几下劲，自己老妈就得放过他。因为，也就周末，家里混得最风光出息的大哥大嫂才会大观园省亲一把。大好的日子，看在贵人脸子上，不会闹得太难堪的。等会儿，他这小叔叔还要抱抱金凤凰芫荽呢。然后，艾志礼，流里流气地一撇新染的金毛，英雄似地大踏步走进了云霄宝殿，活似美猴王醉赏天宫，好生得意。

抖着两条筷子腿虾长虾长的，迪斯科着进了他的独栋单间。身为男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地盘呢。家里趁着东风起，做着小生意，盖了两间大房。他竭力争取，摆事实讲道理，终于从摄政王王姐手里夺回了自己的权益。说容易也不容易啊！他是没有大姐出力，也没有出钱，但他是男儿呀。全指望他传宗接代了。大姐是女人不传姓，大哥是上门女婿，虽然姓没改。只有自己了，家里香火全靠自己了。没有大房子，怎么娶媳妇生儿子呢。

说起来，自己随父姓，应该姓朱。但是，父母闹离婚了。他们就不跟父姓了。而是跟公公姓，也就是外祖父的姓。说来，桂花市娘们蛮野的，哪怕不是独生女，有哥哥姐姐弟弟的，也可以招上门女婿。他公公也是上门女婿。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村长。但是，几孩子全都跟老婆姓，不姓艾，姓韦。即使当初，父母不是招赘入婿。撕破脸皮了，还跟着什么父姓啊！跟父姓，能当饭吃啊！跟公公姓，舅舅家才帮扶你。谁给饭吃，才跟谁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将来，我艾志礼要子孙满堂，把“艾”姓发扬光大，子孙到处都是。我艾志礼就是老祖宗，过年过节大排场，生前风光，死了显赫。

欢欢蹲着跟好朋友们扯皮筋草，转头，就看着小叔叔马脸笑，很是不解。冷得人抖的风中，小叔叔怎么还那么兴奋，是在跟小孩子比谁抗冻嘛。大人的世界，总是那么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