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

飞飞凭一己之力所改变的也只是与她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和事，她的回来，影响不了林诗音原有的轨迹，所以这一次在龙啸云找上门来的时候，林诗音依旧轻信龙啸云的话，跟着他出发前往豫州了。

飞飞倚着门，神色复杂的目送他二人远去。

一股惆怅浅浅没入眉眼之间，如一颗小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里头泛起层层涟漪。

这一次……她不争也不抢，不使手段，不用诡计，将自己所有的遮羞布悉数撕毁掉……这样毫无秘密的自己，和沈大哥还会有以后么？

……

还不知被人牵肠挂肚的沈浪，此刻正驾驶着马车，带着感业村的一干人证往豫州赶。

早在沈浪应了林诗音请求动身上路不久，就先以书信与熊猫儿取得了联系，熊猫儿按照他信上所说，悄悄命人织了几张大网，六派合围前夜，他和熊猫儿偷偷将网设在五乳峰陡崖山腰处，有备无患。

此桩麻烦能够以理服人圆满解决固然好，若真要动起手来，他便会引导着李氏父子退到后山，利用假死暂时抽身，凭着熊猫儿从乱葬岗里寻到的几具尸体，也能先迷惑住六派，待他们前往感业村寻找当年人证再回来与众人评说。

此番计量只有他与熊猫儿二人知晓，这才有了众人瞧见的李明允和李修德李修贤父子三人被逼上绝路时的悲怆收场，每个人心里都不可抑止的涌动着得逞的兴奋，谁还会去怀疑跳崖这件事是真是假呢。

当李氏父子从大网中醒过来时，三人都是茫然的，周围是险峻的山峦，脚底下是令人眩晕的地面，一阵山风穿过，网子还晃晃悠悠的打着摆子，网中几人登时僵直了身子，唯有沈浪还稳得住，独自靠着崖壁，全神贯注编织着手里的藤蔓。

“沈大侠……我们没死？”李明允首先检查了两个儿子的身体情况，确保无虞后，整个人则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巨大惊喜中。

可也仅仅是这么一瞬间，他立刻又想到了他们父子三人现下的处境，愁绪将那点子欣喜彻底泯灭下去，神色由欢喜转为黯然，抿唇苦笑：“何苦来哉，纵然今日我们父子命不该绝，可往后再也不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干净。”

“爹！”李修德李秀贤齐齐喊出声。

“李公此话差矣。”

沈浪打好最后一个扣，又检查了绳子结实性，将绳子一头固定在悬崖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另一头抛下悬崖，这才回过头来劝道：“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为了一时的坎坷便轻言生死，岂是明智之举？”

“你不懂，唯有舍生，方能明志。”

这是哪里来的老学究？！

“人死如灯灭，你的志当真就那么重要么？”

“沈大侠，流言蜚语乃杀人之利器，若是连小小生死都舍不下，何来颜面说风骨节气啊。”李明允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风骨二字，何其重要！

沈浪这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执意寻死，在这之前，他不过与大多数江湖人一样，仅仅将这父子三人看做李氏飞刀的象征，可有几个人记得，他们不仅是神兵谱上的名姓，更是殿前钦点的探花，追根究底，还保留着那点文人的傲骨。

“可你想过没有，李氏一门死了，杀人凶手的流言依然加固在你们身上，你们李氏的清誉依然带着污点，你的死，只能安慰安慰你临死前的不甘与愤懑，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句话算是直戳李明允的心了，扎得他半晌答不出话。

“做人当豁达，无畏一时之争，事情尚有余地，当年之事人证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感业村里的幸存者皆是人证，虽然事过多年，她们或因家中原因未必肯出来指证，但总还有希望去争取，李公不必此刻就轻言放弃。”

这话虽然大部分是为了拖住李明允让他不再寻死，但说的也确实是句句说到点上，没有人会自揭伤疤，可若是当年的幸存者知道为她们做主的人此刻正被构陷得无路可退，难道就不会有人站出来么？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沈浪还是愿意赌一把人性本善的。

“是啊，爹，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李修贤紧紧攥住自己的父亲，真怕一个错眼没看住，他的老父亲就从这半山腰跳下去明志了，要知道，这下面可没有第二张网来兜住人了。

李明允被几人眼中迸发的强烈生机给震慑住了，到底也愿意同他们赌上一赌，只是点苍派的事情有解决的方向了，那神龙帮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点苍派的事情如何解决我有眉目，只是神龙帮……”

沈浪皱眉发问，“神龙帮那二十八具尸体我都一一查看过，不似作假，应该不是他们蓄意构陷，他们应该也是受害人，只不知李公可曾有授人技艺，或是得罪过什么人？”

李明允被问住了，想破了脑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这时候李修贤红着双眼，眸中压抑着浓烈的愤怒，咬牙切齿的出声道：“我知道神龙帮的事情是谁做下的，只恨我识人不清……”

“沈大侠，咱们快些下去吧，只怕再晚些，我诗音表妹也会受此连累！”李修贤看着沈浪，眼中已经染上了几分着急。

“好，咱们即刻就下去。”

沈浪带着他们抓住藤蔓飞身而下，李家父子这才恍然，方才沈浪一直在编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个用途的。

下了悬崖的四人立刻兵分两路，沈浪李明允两人赶往恒山，李修德李修贤两人则追踪着龙啸云的行迹南下扬州，兄弟俩日夜兼程想要在进入扬州之前抓到这个小人，没想到龙啸云路上为了躲避自己的仇人免生枝节，竟是隐藏踪迹，抢先来到扬州带走了林诗音。

龙啸云带着林诗音前脚刚走，次日李家兄弟俩就到了扬州见到了飞飞。

纵然知道沈浪此时安好，但亲耳听到他嘱托人捎来报平安的口信还是让飞飞此刻热泪盈眶。

她稳了稳心神，看着两兄弟，回答道：“我听着林姑娘管他叫龙大哥，似乎很是熟稔，离开的时候说是要赶回豫州……”

两兄弟面面相觑，看来还是小看了龙啸云这个人了，此人心思缜密，绝技不可忽视。

“既如此，我们兄弟俩便告辞了。”李修德抱拳。

李修贤也行礼，客气道：“沈夫人留步，沈大侠嘱咐我们一定要叮咛几句，千万保重自己，不可过多操心伤及身子。”

飞飞扶着肚子，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化成无法道清的眷恋与不舍，几度哽咽，最后也只是归于平静，她轻声道：“让他不必挂怀，我和孩子……在家里等着他。”

兄弟俩深深作揖道别，又马不停蹄往回赶。

这日，雨过天晴，群山苍翠欲滴，树木郁郁葱葱，林间寂静，空余鸟雀啾啾。

沈浪抬眼眺望少林寺寺门的方向，心中未敢松懈，一路走过来，四野俱静，颇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

李修贤两兄弟到底是无功而返，已经汇合的众人，此刻脸上都带着肃杀的庄重。

今日正是洗去一身污名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说：我胡汉三终于从工作中逃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