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肖禁:有的时候我会想，你的出现只是一场梦，我的生活还在继续，只是我的梦，碎了。
遇到你是在一个酒吧里，你就静静坐在吧台边，喝着桃味的气泡水，白衬衫加西服裤让你显得纯净又凛冽。周围不少人的眼睛钉在你的身上，却都不敢上前一步，都不愿去破坏那种神圣的氛围感。
我也不例外，从进到吧里开始，眼睛就再也调转不开。与我相熟的侍者在我耳边悄声提醒，我表示感谢后终于下定决心，朝着心宜的背影走去。
搭讪的话语简单又直白，而面前这个近乎完美的你回应我的只是微笑和一只纤细白净的手。当我们相携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背后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和悔恨声，我的心里不禁升出一股优越感。
那晚的我们只是漫步在安静的城市街头，彼此交换着思想和灵魂。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你提出道别，留下了你的名字和电话。
后来的相处水到渠成，我们恋爱了，像很多人一样。我特别喜欢你的恬静与安然，总是给我忙碌又充满尔虞我诈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安逸和平静。
我们的感情向来不平等，因为我从来不忍大声苛责你，我怕这美好的人儿会说出分手，虽然你真的从来都是我满意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的哥们儿顾野提醒我，要对你再多上心一点，当时的我太年轻也太自信，觉得自己的样貌、财力、家世都是万中无一的，比我强的能有几个？而且，我知道你对我相当依赖，我们一定都会维持好这份感情的。
再后来，工作上的事情越来越多，好几次的商战过后，我疲惫不堪，幸好有你的关怀，只是我开始觉得寡淡无味。
对不起，我承认我错了，没遇到你以前我的夜生活精彩纷呈，遇到你以后我的生活又太过平淡。刨去最开始两年的美好，我知道我按捺不住寂寞的心了，在一些重要工作完结后，我需要到外面发泄一下，我又与以前的朋友聚在一起，与他们胡吃海塞，与他们醉生梦死。每每头天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我也一定是干净利落的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我知道是你做的，时间久了这竟成了常态。
那天，在昏暗的酒吧包房里，我与顾野还有其他人喝着酒、谈着天，热闹非凡。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你那天提前去了。在场的人瞬间停下响动，你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永远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宝贝，你今天怎么来了？”我醉醺醺地迎了过去。
“阿禁，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们回家好不好？”kk的眼里有些乞求的意味。
不知道谁的声音响起，催促我赶紧回家哄人，他们好继续。我的脑子当时一定被驴踹了，安抚地拍了拍你的的头顶，“宝贝听话，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就回去。”他又看了看我和身后的朋友，微笑着说:“是我打扰了。再见，阿禁。”
我坐回顾野的身边，继续喧闹的娱乐。顾野拦住我的酒杯，皱着眉头说:“你不问问k是不是有事吗？”
“没事的，回家再说吧，今天是我拿下大单的日子，不能拂了兄弟们的面子。”
顾野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摇了摇头，若不是打小认识他，我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呢，老父亲一样。
第二天，宿醉的我依然醒在自己的床上，只是再没有了干净的衣物和美味的早餐等着我。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叫了几声kk的名字，无人应答。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跑出卧室，下到一层的客厅，只有顾野一人坐在那里，表情严肃。
“kk呢？”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做好早餐在餐厅等我一起享用的。
“他走了。”顾野把收到的短信给我看，上面只有一句话:顾野，我决定离开了，谢谢你们的照顾。告诉他，对不起。
我的心似乎跳到嗓子眼，噎得说不出来话。我不想相信，于是我在整个房子里翻来覆去地找，客房、画室、书房、卫生间，就连衣物间都没放过。你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在我折腾够以后，我急忙跑向客厅，一个踉跄，险些摔在茶几上。“顾野！顾野！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kk找回来，好不好？我求你了！顾野！我求你了！”我那时候真的急眼了，我不想失去最爱的人。
顾野叹气:“早就说让你对kk上心一点，你就是不听。虽然他对我很友好，可除了他的名字和画师的身份，我一无所知，你再多提供点信息。”
“他叫kk，我们在夜色相识，我们……”我们什么呢？我们在一起两年多，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喜欢画画，我只知道我们相处的日日夜夜。我迷茫了，原来，我对你一无所知。
五年过去了，我一刻也没有放弃寻找，可我也一刻都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哪怕一点。我的生活越来越单调，我的工作越来越模式化，我的一切色彩好像都随你远去。
我的亲朋好友都在向我介绍新的人，想让我走出你留下的牢笼，可我知道，再好的人也不是你，我的心始终在你那里。随着你的消失，我的心也不见了。我每日的生活失重了一样，好像随时会掉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直到那天。“肖禁，我找到他了。他在中国重庆，他现在的名字叫顾柯。他，已经结婚了。”
手里的资料并不多，原来kk只是你随意取的英文名字，你正式的名字叫顾柯。
只是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与别人结婚了？那个人对你好吗？
“顾野，帮我安排一下，我必须离开一趟。”
坐在飞机上，我想了很多，可都不如见到你那一刻，你温柔地笑着唤我:“阿禁，好久不见。”
2 顾柯:我的生活沉沉浮浮看不到终点，像一艘不能掌控的小船在海的中央打转，无法靠岸。
我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肖禁，他一如既往的亮丽光鲜，好像天空中的太阳，永远光芒四射，不惧阴霾。
那年，我的心理医生叮嘱我外出散心，不能再困在过去的回忆中，因为那样对我不太好。我一直很听医生的话，手里正好还剩点儿小钱，随意挑了个最近的航班就出了国。
外国的陌生环境让我稍微有些不安，但也因为都是陌生人，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我的家庭很普通，父母都是按部就班工作和生活的小人物。平静的生活在我七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父母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我想上前揭开布帘看上一眼，旁边的警察拦住我，眼中满是悲悯。听说是被大货车撞上的，人已经不成型了。
我没什么亲人，年纪太小，最后被送进了孤儿院，父母的一些遗留物和财产会冻结到我成年。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偶尔有被善良的家庭收养，只是都不长久，又被各种各样的理由送回了孤儿院。
十八岁那天，院长和孩子们送走了我，我又回到了曾经的家。街坊们帮着我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热情欢迎我的回归，只是每个人眼里的依旧带着或多或少的悲悯。
在那里生活了两个月后，我开始失眠和暴躁，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觉得很冷，我想找人抱一抱我，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人。
邻居的江叔叔从外国回来了，他发现我的问题，与我单独聊了聊，然后把一位心理医生介绍给我。我没有拒绝，我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生病了。心理医生很和蔼，他说我只是生活里开了小差，等有了目标就会好。
从那天开始，我努力寻找自己的喜好，最后选择了画画和设计，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很平静很踏实。
进到夜色里纯粹偶然，只是恰好口渴了，又恰好遇到了上来搭讪的肖禁。他很好看，问询我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的小心和一丝丝的雀跃。我当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心想这也是一种突破吧。
与他聊天是自在随心的，他很好说话也很幽默。随着交往的深入，我们恋爱了，我感觉心里很安稳，他让我觉得很温暖。
但是生活好像总是喜欢折磨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以后，他对我的在意越来越少，与我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与我的话题越来越少。我不知道要怎么挽救，只是一天天的把自己锁在画室里，独自体会着孤独。
“kk，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顾野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很感谢他的善意，他是肖禁朋友里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舒服的人。“没有，只是最近阿禁回家的时间少了一些，我有些不适应。”
“阿禁最近是又有些故态复萌了，不过他是真的爱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笑表示知道了。我当然知道肖禁很爱我，只是他最近的爱让我觉得虚虚实实，漂移不定，我只是，又开始病了。
“阿禁，你今天能早点儿回来吗？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鸡汤。”“对不起，今晚有个大客户过来，我可能不会太早。宝贝你早点儿休息，鸡汤给我留着，回去我再喝。爱你！”
“阿禁，今天我生日，不想出去了。在家好不好？”“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忙疯了，刚才接到公司通知紧急出差，现在已经在机场了，等我回去一定补给你，好不好？谢谢宝贝，你最懂事了。”
“阿禁，你，忙吗？”“今天不忙，有事儿？”“没有，回来吃吗？我……”“今天小胖家的狗狗产崽了，我们出去庆祝一下，你自己吃吧。”
我的精神越来越差，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出事。我的医生与我交谈几次后，强烈要求我回国治疗，我本想与你说明情况的。
那天，我知道你又出去与朋友聚会，我找了过去。在你开口拒绝的刹那，我的心，冷了，我们成了被隔断在悬崖两边的人，再也无法连接彼此。
回到家，我看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掩面而泣。把所有相关的东西打包后，我速递了物品。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我终究还是给顾野发了一则消息，表达歉意，也表示告别。
回国后我又治疗了三年多，认识了一个新的恋人，他很包容我但又不迁就我，指责我的错误后又会来哄劝我，顺着我的喜好却又在某些方面十分固执和强势。
然后他求婚了，当着我的医生和我的街坊邻居们，我的心在那刻暖洋洋的，我感觉双脚又踏在了大地上，我答应了。他竟然喜极而泣，让我很是不好意思了一阵子。
江叔叔做了我的长辈，祝福了我们。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眼里都是我，我的心又被填得满满的。
坐在咖啡厅里，我与肖禁相顾无言。
“kk，你，还好吗？”
“挺好的，工作很稳定，生活很平顺。”
“你，结婚了？”他的眼睛盯住我手上的戒指一动不动。
我摩挲着戒指，点了点头:“有一年多了吧。”
“他，对你好吗？”
想起顾魏，我重重地点头回答:“很好。”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歉意地看了一眼对面，接通了电话。
“嗯，我就在1005呢。就是碰到一个老朋友，聊一会儿。不用了，你先回家吧。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路上别着急。好，我等你。”
“对不起，我爱人，他非要过来接我。”
“他很爱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十来分钟的时间，顾魏就找了过来，我给两人互相做了介绍，又浅聊了一会儿，与肖禁道了别。
“阿禁，祝你幸福。”
“kk，也祝你幸福。”
旁边的顾魏冲他礼貌地点头以后，拉起我的手快步走出咖啡厅。
“走这么快干嘛？”
“哼，他眼珠子恨不得粘你身上了都。”
我弯着嘴角嗤道:“小气鬼！”
3 顾魏:那人不经意的一回眸，瞬间嵌入我的灵魂，他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无暇。
医院走廊里，老秦头被一位病人的家属缠住了，想到刚回国、现在正在治疗室里等他的患者，心里很着急。正在这时，他看到远处走过来的顾魏。
“小顾，我这临时有事走不开，我那里有个病人，你帮我告诉他一声，先去吃晚饭，别饿着人家孩子。”
“好的，秦大夫，您放心吧。”我与老秦头同事也有快两年了，这个时间了还约患者，看来对这个患者很上心啊，还管人家叫孩子。这么想着，我的脚步加快了速度。
当当当几声敲门声，得到屋里人的同意，我打开房门。里面的人正好在月光的映衬下转头，对着我礼貌微笑：“秦大夫不在，您有事的话可以过会儿再来，或者打他手机。”
我停了一下，很快反应起来，抻了抻身上的白大褂，笑着回答：“就是秦大夫让我来带你去吃饭的，他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对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医院里我还挺熟的，可以自己去。”说完摘下衣帽架上的外套，打算出门。
“医院里你可能挺熟，但你一定不知道医院门口哪里的小吃好吃，秦大夫特地嘱咐，远道而来，一定要带你尝尝。”我眼尖地发现摆在里面的行李箱。
“哦。那我先谢谢您了。”
“顾魏。”
“嗯？”
“我说我叫顾魏，顾姓的顾，魏姓的魏。我是消化科的主任医生。”
“哦，哦，我叫顾柯，跟您一个顾，木可柯，是秦大夫的病人。”
“你在一楼大厅等我，我把白大褂换了。”我说完不等他的回答，转身出了屋，留他一人在原地，估计他还没碰到过这么自来熟的医生吧？
我在走廊里与碰到的一些同事打着招呼，在楼道尽头转弯后，慢慢加快步子，还小跑了起来。
“喂，看到了吗？刚才顾医生笑了诶。”
“可不是吗？有什么好事儿吗？顾医生平时严肃的，看着比我爸都像爷。”
“我平时见他比见到人事部主任都怵，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听着那些话，我心想，当然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换完衣服的我等不急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跑下楼，到了一楼深呼吸几次后，整了整全身的衣服才推门走进大厅。一眼看到他正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沉思的样子。
“怎么，顾先生得了选择困难症了？”我打趣道。
他见是我：“是啊，有两年不喝饮料了，有些不知道从哪入手了。”
我边选择品种边交了钱：“顾先生很自律啊，竟然那么长时间不喝饮料。我一个消化科医生都会偶尔过过瘾的。”
“有人管着，不敢喝。”他应该是想到了谁，有些走神。
听到他的话，我顿了一下，心里暗暗失望，手里拿着两瓶饮料：“本来想推荐你这款的，新出不久，功能型的，味道好，配料少，挺健康的。”
他笑着接过那瓶饮料，拧开瓶盖尝了一口，露出惊喜的表情：“果然好喝！现在没人管了，以后饮料自由。”
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看着这人自在的笑容，自己血糖都飙高了。
医院门口不远处一家小吃店里，他吃着我推荐的晚饭。
“顾医生的口味真的很正！”他感叹道：“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重庆小面了。”
“你喜欢就好。这家店刚开了半年多，门脸不大，但胜在味道极好，一般都是回头客。”
吃完晚饭，我们又回到医院大厅聊了会儿，他接到秦大夫的电话，与我告别后又走向了治疗室。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我的笑容逐渐淡化。老秦头是治疗心理疾病的专家，看他对顾柯的关照程度，顾柯的病恐怕……阻止自己多想，我转身回了家。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找各种机会与老秦头偶遇，找各种借口与老秦头交谈。老秦头也不是个傻子，经过我的一大段保证和发誓后，老秦头只说了一句：“顾柯这人，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我若有所思。
这天晚上突地下起了雷阵雨，老秦头和他站在医院大厅里，静静等雨停。我不顾护士长塞到手里的第三把伞，从他们身后出现，一把伞塞给老秦头，老秦头与我们道别后，撑伞走进雨中。
他看到我手里剩下的一把伞：“要麻烦顾医生把我送到公交站了。”
“一点儿不麻烦。”我撑开伞，手自然地搭到顾柯肩膀上，揽着人大步走进雨中。
迎面而来的公交车停靠后，我撑着伞把他送上了车，无视他的诧异，自己也挤上了公交。
“顾医生也往这边？”
“嗯，顺路。”我没多说，只是安静坐在他旁边。
他眼睛望向窗外，我在他耳朵里塞进一个耳塞，他惊讶转头。
“边听歌，边看景，更有意境。”我目光灼灼。
他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转头看窗外。然后，他应该是从窗户反光里看到我还在盯着他，专注又认真地 盯，他又把注意力拉回到夜景，慢慢地笑了。我看着窗户里的他，看着那满脸的笑意，也笑了。
下了车，虽然雨已经停了，我还是坚持送他回家。到了他家楼下，我把对方的衣服拢了拢。“赶紧上去吧，洗个热水澡，再喝杯热水，别着凉。”
他轻声问道：“顾医生是在追我吗？”
“是啊。”我故作镇定地说。
他似乎有些慌张，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继续添油加醋说道：“那柯柯能答应我吗？看在我天天要对着老秦头围追堵截、阿谀奉承的面子上。”
他到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弧度越来越大。我怕他笑得折过去，赶紧双手拉住这人。
“好。”轻飘飘的一个字，忽忽悠悠飞进我耳朵里。我的笑意越来越不受控制，索性把人抱在怀里，既紧密又温柔。“那我们，一言为定！”
后来，我们两人同居了，彼此适应和调节着生活状态。再后来，我求婚了，被答应后，住在我身体里的水分也溢出眼眶来欢呼，挺丢人。后来的后来，应该是他前男友来了，我一路跟踪，看到咖啡馆里两人相顾无言的样子，果断打电话骚扰，临告别时，我尽情展示自己挑衅的眼神。
“走这么快干嘛？”他有点儿小抱怨。
“哼，他眼珠子恨不得粘你身上了都。”我化身成一颗巨型酸菜。
他弯着嘴角嗤道:“小气鬼！”
小气鬼怎么了？我这一辈子就对你小气了，等回家，让你尝尝我小气鬼的厉害！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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