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信仰的不是我,是光。”
“这就是圣城卢卡斯?”
珀爱斯娜指指前面的白色城市。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到圣城价钱可大了。”开车的男人搓搓手。
“什么意思?不是给过你车费了吗?”
“哎呀,小姑娘,现在的圣城被封锁的相当严重,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总之,这趟必须要加钱,不然我没办法进城。”
“谁知道现在库索封锁这么严,像是瘟疫过境了一样,还有那该死的播报,谁知道处刑犯人的地方竟然是圣城卢卡斯!!圣光耀港被光耀会保护的好着呢,我都想尝尝那里特供的雪花面包,”珀爱斯娜摇摇头,“说吧,多少钱?”
“起码也得这个数。”男人比划了一个五。
“想抢钱就直接说!你们的光明神就这么教导你们的?”
“诶,小姑娘,这话就不对了,这和我们的光明神大人有什么关系?再者,我开车,你给钱,你情我愿,光明神大人有什么不理解?”
“啧啧,敲诈勒索这么高大上,”珀爱斯娜伸了个懒腰,“我可没那么多钱。”
“那没办法了小姑娘。”
男人掏出手帕捂住珀爱斯娜的口鼻。
几秒过去了。
“就这?”珀爱斯娜闷闷的声音从手帕下传来。
“不可能!这计量连男人都可以放倒!你怎——”
突然的窒息感让他说不出话,他低头看自己的脖子。
是女孩的蝎尾辫。
似乎为了证明什么,辫子尾端微微翘起,露出一根细小的毒针。
“你是……异……族……”
“呸呸,什么异族,我可是人类,只是受了改造的那种,”珀爱斯娜又摇摇头,“跟你个死人有什么好说的。”
“别……”
“算了,入乡随俗吧,这叫什么,对,宽恕,”珀爱斯娜舔舔嘴唇,仿佛很满意,“我宽恕你了。”
珀爱斯娜把手帕塞进男人的嘴里,收回辫子,一身轻松地跳下了雪车。
“库索现在真是比约斯克还乱。”
丢下晕倒的男人,珀爱斯娜踏着厚厚的冰雪进入圣城卢卡斯。
另一边,朵瑞儿匍匐在高塔最高层的地上,白色的圣袍被灰尘深深污染磨损,头巾和耀冠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她的双腿上绑着相当粗的锁链,只用双手向前爬,但她好像还在抗拒什么似的,每挪动一下就会停顿几秒。
“是我的错,我的错……”女孩自己喃喃道,“不能再,走,对不起莎妮,大人,不能,在,库索,对不起……”
深渊的回响一口一口啃食着朵瑞儿残余的精神,发出越来越不容置疑前进口令。
“不能让祂……入侵……光明……”
“闭嘴。”
女孩失了声音,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城里的耀石发出暖烘烘的光芒,晒干了地上的雪花,珀爱斯娜踢了踢靴子上的雪,雪在地上混成泥水滚落下去,很快便蒸发了。
“这城里怎么没有人?”
珀爱斯娜四处看了看,面包店的烤炉里正烤着小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看来还没离开太久。”珀爱斯娜正思考着应该去往哪里的时候,“扑通扑通”的奇怪声音从旁边的小巷子传来。
珀爱斯娜警惕起来,快速闪进小巷子,却只看到了一个干干瘦瘦的老人。
她皱紧了眉头。
因为那个干瘦的老人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在风中摇摇晃晃地用一条腿勉强支撑着跳跃前进,几次蹦跳后就会摔倒一次,“扑通扑通”的声音就由此而来。
但奇怪的是,即使是如此高频率的摔倒,老人依旧两眼空空,向一个方向摔倒前进。
珀爱斯娜扶起那个似乎想摆脱引力的老人,但那个老人却以相当的力气推倒了珀爱斯娜。
“嘶……”珀爱斯娜站起身,发现外套里面被割破了个口子。
“该死,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外套。”她心疼的拍拍外套,把自己的三对附肢又向背后蜷缩了一些。
珀爱斯娜不满地看了一眼那个人,“你就在这里慢慢耗时间吧!”
她抬头看了看老人前进的方向。
“相当高的塔啊,看来就是那里了。”珀爱斯娜果断下了结论,“错了就当圣城一日游,完美~”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结论完全没问题。
因为,
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人挨着的还是人,人挤着的还是人,人压着的还是人。
一句人山人海,似乎完全没有夸张的意思。
珀爱斯娜早就已经跳到房顶上了。
人群还在不断聚集,簇拥,堆积,挤压。
最下面的人失去了空气,或者四肢,或者头颅,或者直接被碾压成肉泥。
人群还在堆积。
珀爱斯娜看着下面怪诞的人们,没有难过,反而带着点欣喜,“这是什么样的力量——难怪老师死在这里~”
他们沉默着压在一起,以身体为代价无限垫高,最上面的人伸长勉强还算完整的手,似乎想摸到些什么。
珀爱斯娜目光向上迁移,高塔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那个杀死了老师吗?”
珀爱斯娜舔舔嘴唇,避开外套的破损处,小心翼翼张开自己的附肢,攀附着人梯,没几下就爬上了最高处。
上面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也没有实力强劲的法师或者武者。
只有一个极其狼狈的女孩。
女孩的双手和双肘被磨损得鲜血淋漓,伤口的地方混进泥土,似乎已经溃疡发炎,最深处甚至能隐约看见骨头;衣服已经没办法算作衣服,只能算成布料,上面残存的标志能勉强证明那曾经是一件耀袍,被干涸的暗红色浸染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洞,嘴里还在流血,干涸的和流动的红痕在脸上一道道触目惊心;身体的后半部分绑着各种各样的重物,甚至包括好几扇监狱的铁栏杆;她的身后脱出一条相当长的血迹,一直蔓延到楼梯下……
那是朵瑞儿。
她还在向前爬。
高塔下面没有入口。
珀爱斯娜有点失望,她本以为会是什么大怪物。
“不过这也算是怪物了吧。”珀爱斯娜自言自语道。
朵瑞儿听到了。
她的动作更加缓慢了起来,张开嘴勉强发出“啊,啊”的声音。
“前进。”
深渊的声音命令道。
精神再次被疼痛和撕裂感折磨。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她把重物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眼睛戳瞎的时候,她要自杀的时候……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没了眼睛,看不到前方的路,但深渊还在命令她继续前进,没了声音,不能将深渊的信仰蛊惑人心,但深渊还在依附她向人群传播。
前进前进前进前进!!
深渊的回响疯狂撞击着朵瑞儿残存的意志。
“啊!来!!”
朵瑞儿咬碎牙坚持着呼喊,她知道那个不受深渊影响的人,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你原来有意识啊,够顽强的。”珀爱斯娜蹲下来,对着朵瑞儿说,“能听见?”
“啊……”
“你认识我的老师本格菈吗?”
朵瑞儿勉强点头。
“是你杀了她吗?”
朵瑞儿撑不住了,缓慢地向前爬了一步。
珀爱斯娜跟在后面,看着她爬,她对朵瑞儿接下来要做的事毫无兴趣。
“不能说话?随便你怎么表达。”
朵瑞儿的胳膊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抬起,又重重地原地落下。
“死……”
“你想死?也是,都是这个样子了,但是你要告诉我,是谁杀了本格菈老师?”
“我……”朵瑞儿张开满是血沫的嘴,极其缓慢地吐出一个字。
“哦?是你?好,我知道了。”珀爱斯娜转身就走。
“杀……”
“不好意思我做不到,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再者,更痛苦的死去就当是对你的惩罚了。”
“不……求……”
朵瑞儿扑上去,拉住珀爱斯娜。
她的面容扭曲,半是痛苦半是绝望,她不能放弃这唯一的稻草。
不是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朵瑞儿拼命地想着。
深渊的声音继续碾压着她早就不清晰的意识。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用尽所有力量拽着珀爱斯娜的外套,破损的指尖泛着苍白。
珀爱斯娜甩开了她。
于此同时,外套的撕裂声并不清晰地传进朵瑞儿耳朵中。
“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放开!”
罪人死死地揪住最后的稻草。
嗡嗡的耳鸣模糊了一切问话声。
如同绝望的信仰。
即使她触碰到的是一片难以理解的冰凉坚硬。
和她已经察觉不到的,杀意。
珀爱斯娜的有毒附肢已经抵在朵瑞儿脖子上。
但对方毫无察觉。
甚至还将自己已经发脓的双手不要命地贴在自己已经异化的手臂上。
珀爱斯娜对这个已经不成人样的女孩稍微有了点兴趣。
“你不怕我?”
朵瑞儿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她只能勉强维持意识,抗争着深渊的碾压。
“已经快没有意识,还要这么拉着我?”
珀爱斯娜耸耸肩。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算了。”
“下次再说吧。”
女孩的蝎尾辫绕过她的肋骨,直接贯穿心脏。
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带血的嘴唇笨拙却努力地蠕动着,
可惜却没喊出谢谢。
一段诡异的声音冲击着珀爱斯娜的脑髓。
但是还没等珀爱斯娜露出痛苦的表情,那道声音便消失在库索的空气中。
下面的人群传来了理智般的哀嚎。
但是珀爱斯娜完全不在乎,解开朵瑞儿身上的重物,轻快地跳下高塔。
唯一的链接断掉了。
“现在你没有办法了吧,哈哈!”
原本发着微微光芒的伪神莎妮虚弱地笑了起来。
“你休想,夺取造物主给我的,神柄,也休想伤害,光明的,信众……”
黑色的虚影把头——或者说是算作头的部分——缓缓地转了过来。
“即使你曾经的信众都毫无芥蒂的信仰其他的神?你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莎妮身上的光芒因为最后一个信徒的逝去而渐渐消失,“我知道,他们信仰的,一直,都不是我。”
“他们信仰光明。”
“你疯了。”黑影冷冰冰地回应道。
“疯的是你,阿瓦特。”
莎妮疲惫地闭上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疯的是你。”
祂不想再看见,
对方充满可怕占有欲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的日记: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卢卡斯的阳光很舒服,感谢光明神大人。
前任的圣女在几天前被净化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意识了。
教会的大人们说她好像是深渊的教徒,差点我们的圣城就要被污染了,好可怕。
幸好光明神大人及时出现,净化了可怕的罪人。
光明神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那个前任圣女姐姐我以前还见过,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今天我背诵了整整三页的《光明言》,大家都夸我很虔诚呢!
嘿嘿,我以后也要成为出色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