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瑞

神女是怎么诞生的？

　　或许是传说里，一场流星雨，一场大雪，亦或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

　　在奇瑞的记忆力，也没有蒙那尔多诞生的影像。

　　唯一与她幼时有关的记忆，是在一个阴暗的雨天，她被带到皇家钟楼。

　　大厅里，上一任的神女怀抱一位娇小的婴孩，跪坐在神明的雕像前。

　　“来啦——”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奇瑞缓步靠近，朝她行礼。

　　“大人，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吗？”

　　“确实有那么一件事。”

　　神女抱着婴孩来到奇瑞面前，将她轻柔地放进奇瑞的怀抱里。

　　小婴儿睡得正安稳，她的呼吸均匀，双手握在胸前。

　　“从今天开始，要好好照顾她。”

　　奇瑞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脸上浮现着诧异。

　　她张开嘴，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怀里的不再是孩子，成为了她的使命。

　　她是不可能拒绝的。

　　神女看出来奇瑞的心思，但也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就在奇瑞犹豫的那一刻，神女口中念着古老的咒术，在两人之间凝聚出雾气。

　　那些雾气围绕着奇瑞，慢慢的，将她和婴孩包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

　　“听我说，以后的日子里，你要全心全意地为了她。”

　　话音刚落，奇瑞的手臂猛地感到一阵疼痛。

　　她低头去看，手腕处多了一道疤痕，向四周扩散着，裂成了一朵花。

　　与此同时，怀里原本安稳的婴孩也哭闹起来。

　　奇瑞扭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婴孩的手臂上，多出一道与她一模一样的疤痕。

　　她来不及细看，身边的雾气便戛然而止。

　　而原本站在她面前的神女此刻也不知所踪，只有她的声音还回荡在钟楼里。

　　那是一首歌谣，寓意降生的歌谣。

　　怀抱里，婴孩逐渐回归平静，歌谣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也重新变回初见时安睡的模样。

　　奇瑞喘着气，替婴孩擦去手上的血迹。

　　婴孩在她怀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奇瑞情不自禁地将额头与她相抵触。

　　从今天开始，她们的命运将息息相关。

　　至于那位神女，奇瑞再没有见过，自然，也没有人再提起那位神女，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是没有人在乎，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新的神女降生，按照规定，奇瑞需要在神像前为她祈福七天，以向上天发誓，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爱与期许，都会凝聚到神女身上。

　　而上天也会相应地赐予神女力量，以让她为这片大陆服务。

　　夏天的钟楼异常炎热，奇瑞跪坐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她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透过天花板反射的光，奇瑞抬起头，明亮的光线刺激得她睁不开眼睛。

　　以后的每个夜晚，那个孩子都要在这里祈福。

　　奇瑞将视线转移回神像上，高高在上的神像蒙着眼睛，双手环抱着自己，在长袍的掩盖下，那样虚无缥缈。

　　神明此刻在想什么，又为什么在想。

　　奇瑞合十的双手突然松开，垂落在身前。

　　她毫无保留地直视着神像，不在乎是否冒犯到了神明。

　　从小到大，她自己也记不清这座钟楼究竟存在了多久。

　　在那件长袍下的神明，会不会也和这些天的她一样，永远都那么孤寂，无力。

　　黄昏的光亮照进了钟楼，奇瑞朝神像深深地磕了个头。

　　然后，她起身，径直前往钟楼的最高处。

　　一路走上来，是各式各样的，历代神女的照片，她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脸上是统一的妆造。

　　就连眼里的光芒，都那么压抑，那么死寂。

　　为什么神女要身披长袍，是为了掩盖长袍下疲惫不堪的眼睛，还是不甘于此的灵魂。

　　通往楼顶的这条路，奇瑞只觉得格外漫长。

　　墙壁两边，神女们的照片盯着她，她感到分外的压抑，无力感席卷全身。

　　莫名的，她双腿发软，跌坐在楼梯上。

　　神女们依旧目视前方，沉默不语。

　　究竟是神女的目光所致，还是因为这些天都跪坐，让奇瑞的身体不堪重负。

　　她没有抽空去想，扶着扶手，她一步步走向钟楼的顶端。

　　威苏安，这个王国的首都，是那样的岁月静好，繁荣昌盛。

　　站在金钟的旁边，奇瑞沉浸在无边的美景里，这座钟楼很高，可以看见首都外的风景。

　　在那些她不曾抵达的地方，钟声会不会也能传递过去？

　　天边的飞鸟鸣叫着，城市上**然传来幽荡的钟声。

　　只是人们已经习以为常，退下脚步静静聆听的人寥寥无几。

　　钟楼下是一副景象，而钟楼之上，奇瑞卖力地敲打着金钟。

　　她的耳边充斥着金属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她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钟声悠长，那样迟钝地响着。

　　等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时，钟声才慢慢降下去。

　　夜晚的威苏安还是那样热闹非凡，奇瑞抱着婴孩，站在楼顶的天台。

　　孩子睁着好奇的双眸，努力将世间万物收入眼底。

　　奇瑞拉紧孩子的衣裳，半晌，才缓缓开口。

　　“蒙那尔多——”

　　孩子像是意识到正在呼唤自己，便扭过头，望着奇瑞眨眼睛。

　　“啊——啊啊——ma—”

　　孩子伸出手，想抚摸奇瑞的脸庞。

　　奇瑞反握住孩子小巧的手。

　　带有同样印记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奇瑞又复述了一遍。

　　“蒙那尔多——”

　　“men——”孩子吃力地模仿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音来。

　　“这是你的名字，亲爱的，蒙那尔多。”

　　孩子似乎听懂了奇瑞的话语，停止了模仿音调，轻轻笑了几声，随即指了指奇瑞的胸膛。

　　“ming——m——”

　　奇瑞反应过来，微微笑出声，她指着自己，一字一顿，“奇——瑞——”

　　许是发音太过困难，孩子这次没有再模仿下去，她拍拍手，咿咿呀呀地叫着。

　　她稚嫩的小手抓住奇瑞的小指，紧紧地握住。

　　“m——”

　　“是奇瑞，亲爱的。”

　　奇瑞再她的额头留下深深一吻，抚摸她的脸庞。

　　亲爱的蒙那尔多，我是奇瑞。

　　我们的命运，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