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庙里的女居士存了夏天的荷花瓣，晒干了，制成青荷糕，献给郡主

楚落英欢喜地带着食盒回襄阳王府，她想要快些找到周将烬，看他吃完后颔首一笑。她要告诉他，冬天也能有青荷糕吃的，她要看到他吃瘪的表情……

她风风火火地冲入如意斋，他常坐的棋室空空荡荡，寝房内也不见他的踪影。下人说，烬公子出门去了，未归

她独坐如意斋，等到暮色四合，等到月亮爬上树梢，等到其他庭院的灯火升起又次第熄灭，等到食盒里的青荷糕热了三回，又凉了三回

她得到了线人的报告，他是去见清平了

她想起之前拉周将烬聊儿时之事，谈起清平时，他神色冷静，情绪克制，可他眼瞳中晶莹的光芒欺骗不了她

他曾说：

周将烬若没有她，我如今必不能够下棋，我甚至来不到襄阳，可能已冻死于寒风中，或是屈辱死于执跨的拳脚之下。就算活着，我也不是今日的我，我或许只是在清倌倌里打杂，或许已不堪折辱自尽……后来她帮我逃离了那里，我曾发誓，必已棋杨名，不辜负她的恩德

楚落英失魂落魄，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那时他眉目里的悲伤使人心疼，可她的能力却并不能及。他的执着就像……参天巨木扎进泥土的深根，她若要粗暴砍断，只会断送他的生机，枯萎他的灵魂

她觉得很疲惫

待周将烬风尘仆仆回到如意斋前，室内的灯还是亮着的，室外却已成了修罗场。楚落英让人把如意斋的侍女都拖出去鞭打，理由是侍女们的妆容太过狐媚，放在周将烬身边使她反胃

夜幕深沉，烛火微醺，她临风把盏，轻纱披帛在空阔的大厅里跳舞

周将烬三步并两步进入大厅，告了声罪，夺去郡主手里的酒盏：

周将烬你爹杀过很多无辜的人，你不要也这样……

她不理会

室内醉生梦死，烛光照酒，潋滟如血色；室外鞭声瘆人，哀声戚戚，鲜血染红泥土。她转着圈，迈着醉步，追逐着披帛上的绣花。周将烬怕她摔着，连忙扶她

她脚一崴，便软软地歪倒在他怀里：

楚落英本郡主生气了，要打人就打人，要杀人就杀人，这是本郡主的权力

她醉眼迷离，伸出玉指推他的胸膛：

楚落英周将烬，你不要借机来当你的滥好人

楚落英靠在他怀里，轻颤羽睫。她怀抱住他的脖颈，歪头趴在他耳畔说悄悄话，像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楚落英你不在，我疯魔，我癫狂，又有何意义？

周将烬面色通红，她扳过他，在他的嘴角落下心慌意乱的一个吻

嘴角的胭脂花香沁人心腑，他愣神，舔了舔，缓缓道：

周将烬郡主醉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绯红的眼尾潮湿。她缓缓闭上眼睛：

楚落英我没醉。我的所有不合理，都是因为你

他低头，她在他的怀中睡熟，静静的，竟有些落寞孤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