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是好好睡了吗

煤油灯中的火苗摇曳着，发出荧荧的光，利威尔用笔沾了墨水，在脑中大致梳理了一下条理，开始着手写准备呈给艾尔文的报告书。

还没写上几行，几根发丝倏然滑过他的脸颊，利威尔甚至不用思考，眸子向侧一瞥，就见一颗脑袋已然凑到自己跟前。

“刚才不是好好睡着了吗？”利威尔强压下把这个一刻也不忘记扰人清静的小鬼打包塞回被窝的冲动，耐着性子问。

利兹闻言，直起身子，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也许是和对方相处久了，即便利兹的表情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利威尔也能轻易察觉对方现在焦虑的心情。就像她前些日子一会儿擂一下别人肩膀，一会儿合十拍拍手，那都是她独有的表达“借你东西一下”或“没关系”的方式，多见过几次后，利威尔也就理解并习惯了这些怪异的手势。当然，他今天从克里斯蒂安那儿得知，这些其实是魔族的惯用手势，就像人类表达敬意时会握手、表达歉意会鞠躬一样。

利威尔搁下笔，拉过另一张椅子，反手敲了敲，示意对方坐下。他房间原只有一张椅子，利威尔自己的椅子，自从这个小鬼住进来，韩吉倒贴心地给她也备了张椅子，然后二话不说硬是强塞进了利威尔的房间，还呱啦呱啦地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利威尔听了只想把椅子敲碎给她塞嘴里。

利兹听话地坐下，挺直腰板望着利威尔。

利威尔见状，认命地呼了口气，将报告放到一旁，身子转向对方：“什么事？”

利兹看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像生怕做错什么事似的。正在利威尔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闯了什么祸的时候，只见她抬起胳膊，用手指了指自己，而后双臂高举向上，直直地一同降了下来。

利威尔并不是第一次见她做出这个举动，利兹从天而降的那两天，她一直试图以这样的手势解释自己到来的原因。

“嗯，你想表达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利威尔瞥了对方一眼，说道，“另外，你指天空，意思是你的世界在其他地方，并不是我们脚下的土地。”

利兹听罢，微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旋即放下正要遥指天花板的手。

见对方情绪好转，利威尔顺着自己的理解继续说道：“你想说，你一开始就努力想要传达自己的情况，只不过沟通不便，我们没能理解。”

利兹用力点点头，双眼发光地看着利威尔，没两秒，她忽地眉心一紧，闷声打了个喷嚏。

利威尔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衣，他朝下一看，果然，这小鬼光着脚就跑过来了！

利威尔眸子一沉，倏地起身，拎起人，几步就走到了床跟前，“你深更半夜打扰我写报告就是为了说这些？”他没好气地说道，话没说完就将人扔回了床上。他还以为这小鬼有什么难以排解的烦恼，非得不睡觉来解决，更气人的是，大半夜起来骚扰别人就算了，还笨得不知道先给自己穿暖和。

他把棉被扯到利兹怀里：“裹好。”而后自己到旁边的架子上拿了毛巾回来，蹲下，一脸不耐地擦了擦对方露在外面的脚丫子，然后迅速将其塞回了被窝。

利兹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利威尔一系列快得出奇的动作。她不明白，利威尔的房间干净得就地打滚都没问题，只是光脚踩了几步而已，需要再清洁一遍吗？对于他一贯过于爱干净的举动，利兹向来是不理解的，要是被他知道她前些年睡的都是什么地方，他会不会让佩托拉给她把皮洗掉一层？

不理解归不理解，细菌霉菌和灰尘，这些利威尔讨厌至极的东西，利兹也素来是不敢有意惹上身的，除了尽可能保持自身的清洁卫生，偶尔遇到实在无法理解的情况，例如刚才，她从来都是乖乖认错，任他“打扫”好了再回收自己的肢体。

等利威尔拍拍手站起身，利兹才敢从把她裹成蚕宝宝的被子缝隙间探出手，抓过床头的纸笔。这是她平时练习识字用的。

利威尔见如此，知道对方还有话要说，重重地叹了口气，几步迈回桌边取了油灯，挂到床头，利兹手中的纸和笔立刻被照亮了。

她冲他眨了一眨眼睛，在纸上涂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