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衣服,洗漱完时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两位不知道怎么交上朋友的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沈椿拉开椅子坐下来,瞟了眼乐呵呵的何桢竹,“看我干嘛?”
“到底是谁啊?”何桢竹还在好奇住在他家里的人。
两人还在治疗塔的时候,研究专业不同,沈椿负责精神力和精神网的发展,但是经常窝在实验室里。而他研究的是塔哨医疗,在治疗塔进行学习的时候选择的就是东塔,所以大半时间都是在东塔治疗塔。两人相差两岁,相差一届,就这么微妙的关系两人就误打误撞成了朋友。
自从沈椿离开治疗塔后,何桢竹一阵子没再回过治疗塔,想给工会上诉但是顾着沈椿的心情没有做成,还恼火想着他这样离开了正好,过上正常的生活总比待在那座塔里幸福。
然而这五年期间,别说女朋友,何桢竹也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生撩拨,最多是被学校的女生表过白,那家伙还义正严辞拒绝了。
为此何桢竹一度怀疑他取向问题,虽说在这个比较开放的年代,取向根本不是问题,但他总觉得沈椿这人面上矜持,骨子里可风流着呢。
一听到他留人住家里,简直不能更好奇,“啧啧,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也没听过你带过别的男人回家啊。”
沈椿低头吹了口散着热气的白粥,淡淡回道:“你和凌越,还有这家伙不算男人也行。”
方汀沭还笑着脸,看着两人斗嘴。
“我和凌越跟你认识多久了,睡一起都没问题,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何桢竹不吃他这套。
沈椿懒得理他,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催促两人赶紧吃完消失以免影响他心情。期间还收到了小警察林印的电话,通知他尽快去警局做完笔录。
这头还没说完,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一连串不认识的号码,沈椿急忙答应今晚就去警局做笔录,切了电话接通另一号吗,听见对面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车鸣声,看样子在大街上。
没等他开口,对面更快一步道:“沈先生,是我,唐黎。”
心口升起的紧张感一下落了回去,沈椿走到阳台那边,同他打了招呼,那边唐黎继续说:“电话是小林给我的,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天又黑了,对面只望见一片深蓝的夜幕和印在其中的楼宇洞洞剪影,屋里只有方汀沭一个人,完全没一点在别人家的自觉正盘着腿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傻乐,而何桢竹给他做了一顿精神梳理又走了,很难不是为了蹭一顿饭才来的。
沈椿觉得唐黎不是会主动联系的人,而且两人压根不熟,应该是有急事,“有,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风声弱了下去,唐黎压着声音说,“我已经尸检完了。”
沈椿这才想起遗忘的事,只是没想到唐黎还亲自给他打电话,就为了告诉他一个准确的时间数,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那头又说:“你和老师关系很好。”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看来去拜访二老师的时候得多带点谢礼了。
“他之前也是我的老师。”沈椿只简单回了一句,转而绕回原本的话题,“老原的死亡时间准吗?”
“最接近的死亡时间是17号晚上十点左右。”唐黎回道。
现在是十九号,那就是死亡时间在三天前,他被人袭击精神网的那天晚上,所以老原并不是昨晚才遇害的,而是三天前,但是怎么可能,死了怎么……
沈椿微微皱起眉,垂下眼看着压过身后倾泻出来罩在横栏上的一方光亮,“三天前……不是昨晚才遇害的吗?你真的确定就是那天?”
唐黎语气毫无起伏,“他脑袋里上有一道比较小的伤口,但是很致命,足以当成当场死亡,而且全身那里割痕太多了,按照放血速度,任何人都撑不过一晚。”
所以老原死了有三天。
可那道刺耳的瀑布声是怎么来的?
沈椿想不出来所以然,轻轻叹了口气,“谢谢。”
说完刚要挂电话,那天唐黎又开口了,“或许,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一趟警局,”传来旋转门的吱嘎声还有隐约的打招呼声,应该在警局里,果然,他声音压低了说:“我现在在警局,你可以过来。”
正好去把笔录做完,沈椿很快就答应了,抓了件大衣套在身上,出门前沙发上的人趴在沙发背上求他晚上一定要回来,沈椿感觉像养了个祖宗,随意应了声出了门。
这场谋杀来得猝不及防,偏偏时间太巧了。沈椿自觉那天袭击他的人就是谋杀老原的凶手,但不知道怎么就偷袭了他的精神网。
发现现场的目击者很大概率也在警方的怀疑对象之内,老任可以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方汀沭应该也有不在场证明,但莫名其妙就把他扯进了这桩事。
如果是简单的谋杀案还好,但是是他想的可能那就太麻烦了。
坐在出租车上,沈椿脑子又在飞速转动着,一天接着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出乎意料,而且每件事都与他有不可言说的联系,仿佛命运默默之中为他埋下了一条地雷,只要他一不小心踩上,瞬间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最开始和那家伙搭话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了吗?
想到伯都,脑子里闪过一双金色虎眸,沈椿心绪逐渐烦躁起来,解开手机又看了眼,还是没有什么短信和新的来电。
哈,消失了一天。
将手机揣进口袋里,车子正好停在白云天警署面前,沈椿收回纷乱的心思,下了车急急往里走去。
正是晚上九点左右,警局里人还算多,一到了冬季,什么事情都逐渐忙碌起来,各种事情频发,不少警察人员还窝在座位后敲着电脑。
林印许是在等他,一见他进屋就从座位起来举着手示意,“沈哥,这边。”
沈椿快步走过去,林印朝他笑了笑,坐下来拿着纸笔摊开,“你别紧张啊,就把昨晚的事情说一遍就可以了。”
沈椿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唐法医呢?”
“唐哥?”林印指了指转角处,“他在和队长开会呢。”收回视线,他摁了下笔等着记录,沈椿本想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去会议看一眼,但看在少年迫切完成工作的表情上,他只好先说了那晚的事情。
听完,林印拧起眉毛,脸上写满了痛恨的表情,咬牙切齿评论一句:“真是人渣!等抓到了一定要严惩!”
沈椿没说什么,看着少年怒意的眼,总觉得这孩子性子真适合做警察,完全适合这种敬候凶手然后进行凶狠反扑的位置,他不可置否地露出一个笑。
“沈先生。”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唐黎手上拿着文件站在他几米处,应该是刚开完会议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是那晚报警后来处理现场的警一队队长,朝他点了点头,“沈先生是来做笔录的吗?”
沈椿站起来伸手和他打招呼,得知对方叫周赫。
三个人进了会议室,扯上了百叶窗,屋内只有一盏明亮的灯打下来,对面有一扇黑板,上面都是刚串联好的资料,周赫将板子转过去,沈椿收回观察的视线,坐了下来。
一叠文件在他面前展开,唐黎靠着长桌边沿,“这是尸检报告,你看看。”
沈椿不质疑他的能力,但疑点实在太多了,他总得留个心眼注意漏洞,将尸检报告翻看了两遍,报告很详细,根本没什么问题,沈椿又把文件合上,抬眼看着唐黎,“你说的是对的。”
唐黎收回文件,挑了挑眉,“但你还是有疑惑。”
沈椿点了点头,站在唐黎边上的周赫刚挂掉电话,侧过头来,“什么疑惑?”
还没有证据之前沈椿自然不会轻易套出去,摇了摇头,打太极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
三人也没再说什么,沈椿不是局里的人,没留多久,看完文件就出去准备回家,唐黎送他到门口,合上那扇旋转门上突然说,“如果你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跟周赫说,他主要负责这件案子。”
沈椿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问一句,“周队长准备从哪里查起呢?”
唐黎想了会,很认真道:“抱歉,这不能随意公开。”
那你还给我看尸检报告……沈椿暗暗吐槽一句,但还是理解了,只好转换话题道:“谢谢了,我还以为是九爷允许的呢。”
唐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总算泛起了点波纹,“也有老师的意思,那天他准备下班了,但是留在那看着我解剖。”
沈椿想了想那个画面,面无表情的九爷站在玻璃窗后看着面无表情的唐黎解剖尸体,怎么想怎么奇怪,暗自赞叹这两人的心理素质,更加坚定了去找二老师的时候得多准备点谢礼。
回到家里,屋里还是明晃晃地亮着,方汀沭裹着被子看电视,听见他回来马上弹起来,总算松了口气似的,“你可算回来了!”
沈椿先看了一圈屋子,还是没看见想看见的身影,解下大衣挂在手臂上,敷衍道:“嗯嗯,你可以睡了,别撑着了。”还开这么大声的电视,真是浪费电,“你睡沙发行吗?我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
方汀沭哪敢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连忙点了点头,在沈椿回去卧室拍了下掌,扭头喊住他,沈椿疑惑地回过头,听见他一脸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了!”
“什么?”
“那位兄弟早上跟我说了句话!”
沈椿手顿在门把上,睫毛缓缓一眨,“什么?”
方汀沭抓了把头发,嗯嗯哼哼的,半晌才又抬起头,说道:“他说他先回塔里了。”
“还有呢?”
“啊?没有了啊……”方汀沭话低了下去,看着沈椿脸色一变,赶紧使劲回想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话,“没错啊… 应该只有这句……”
一声闷响,卧室门被人拍上了,方汀沭又挠挠脑袋,嘟囔着转回头,奔下沙发去卫生间洗漱。
房间里的沈椿身子一展躺在了床上,床与弹簧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瞧着暗淡的天花板,脑子里一会儿想任然的事情,一会儿想老原的事情,最后逐渐只变成了一件事。
伯都竟然回塔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