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自那日我从漫长的梦境醒来,安安分分在洞中等了两日,又不知哪来的胆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与君山翻了两回,却再也没见着塍耳和银铃。
非但如此,我甚至感觉不到之前日夜相伴的鬼气与灵气,与君山上呛鬼的气息越来越重,我终于在半个月后坐不住,抱着塍耳留给我的阵法图,画了个缩地术。
我回到了做鬼记忆开始的地方。
面前是一座残破的废庙,周围荒草丛生,只闻蝉鸣,不听人语。当日我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太子殿下,却没来得及进那庙里看看。我虽愚钝,却也不傻,料想这破庙应是我生前居所,只是我在时它应当是香火旺盛,毕竟是我居住之处。
拨开草丛 ,我走进那庙中。庙宇供奉的神像已经看不大出样子了,屋角有缺漏,墙壁有蛛网,我看到许多细碎的颗粒在空中漂浮。我正欲上前虔诚地拜一拜那生前庇护我的神像,冷不防头痛难忍,曾在梦中出现过的场景与此处相合,不容我慢慢接受,一个又一个画面接连涌入脑海,一个邋遢瘸腿的青年回过头来朝我微笑。
倏地,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丝丝灵力灌入我的脑海:“青玄,莫要再想了,莫要再想了。”
这声音异常耳熟,叫我平静下来。脑海中的画面终于不再乱窜,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向来人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两次出现在此,多次为我解困,便是榆木脑袋也知道我俩从前私交甚笃。可现下我纠缠于梦境与现实,生前与他的记忆全无,没法子再分出心神与他重建旧好。
但这位太子殿下貌似过于聪慧,仿若看出我此刻的难题,对我温声道:“青玄,虽身在此间,却不要陷于此间。”
他好像有什么神通,知晓我正在面临的事情……虽然我记得这位太子殿下好像也并没有知晓世间事的能力,但他旁边那位红衣鬼王神秘莫测的,保不齐晓得我的事情。我从前对生前记忆并不执着,既能成鬼,肯定有什么让我格外放不下的东西或事情,失去记忆反倒是一种解脱。
只不过我不愿再纠结往事,那杀千刀的贺玄却要执着于耍弄我,叫我面临现下窘境。我本欲清净度日,却不得不被迫承受这许多,实在是可恨可气!
正如此想着,却听得有人在耳边道:“哥哥,你非要插手此事?”
那声音饱含无奈,却让我听出一丝纵容。我转头想看来人,却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悬在半空,脚底下已是烈焰灼灼,那破庙快被火舌舔尽。
太子殿下在我正对面,浑身散发着光芒,那光凑到我跟前倏然变成光点,一下子进入了我体内。我看着额角已滴冷汗的太子殿下茫然不知所措,一阵风骤起,扑灭了底下的大火,托着我俩站在地面。
未等我站定,倏然我一阵心悸,一团黑雾包裹着朝我撞来。我被撞得头晕眼花,只听太子殿下道:“我欠青玄良多。”
“哥哥不欠他的。”我总算记起这道声音,是那位鬼王花城,“各人各有造化,他如今这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样,便是他的造化。”
这位鬼王在说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怎么说的好像我是个怪物一样?
“笑话!”我勉力站起来,“我师青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分明就是一只正宗帅气的鬼,怎么就神不神鬼不鬼了?”
那鬼王冷嗤一声,示意我往身后看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问问你身后那人不就行了?”
嘶!这几个月来我时常能闻见的气味,就在刚刚那团黑雾中,现下我的身后。我绝不是怂,我只是被这人拉进去又踢出来好几回,已经不想再看见这厮了。
谁知我眼前突然一花,眼前竟又显现出贺府内院,年轻的贺玄正站在我面前要捏我的脸,贺元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好的,又被拉进来了,这次还是被强制拉进来的。
我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头一次出现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于是我躲开了贺玄伸过来的手,深呼吸一口气,道:“我与你的仇,是不是非得要我灰飞烟灭才可能罢休?”
贺玄愣了一下,又笑道:“青玄在说什么?什么仇?”
他还当我好蒙骗,我心里一阵灼热,却突然场景一变,又回到了那残缺的庙前。太子殿下正满脸严肃,对着我身后那人道:“你做得过了。”
红衣鬼王深深叹了一口气,问我道:“你认为黑水想要借梦境折磨你?”
他又是如何知晓?难不成他真有通天的本领?
正疑惑间,我身后那位总算舍得开了口:“青玄,你还分得清梦境与现实吗?”
嗤!这问的什么话?我还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你现在独身一人,那与你在一起的鬼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现在是独身一人,我过来是想寻找帮助,找寻塍耳和银铃的。找谁?自然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大佬,太子殿下。
可是当我再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我却忘记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