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访亲

和风薰暖，天气晴好。空气中时不时飘来一阵夏花的芬芳。清芬的花香在空气中流溢，沁得人心里很是舒爽。初夏，芍药花开得正盛，妖娆艳丽的赤芍和清纯大气的白芍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红红与白白争奇斗艳的美丽画卷。茂盛的芍药密密地一朵挨着一朵，深绿的茎叶磨肩接踵，微风吹过，花枝摇曳，一片动态的花海。

就在这一片花海中，穿花拂叶地走来了一对夫妇模样的人，年龄约在三十上下。女性外貌明艳妩媚，容颜绝世，眉目却间自有着一份沉稳平和，但细细看去，不难从那对美丽的凤眸中看到那潜藏其中的无尽的被掩抑的热情与深情。男性眉目英气，身材挺拔如松柏，气质是刚硬的锐利，锐气孤傲的气质似乎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流逝。他们面向花海的一端，翘首以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隐隐穿来了鞋子与地面快速摩擦带来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由微不可闻转向轻快的步伐声。等待着什么的两人面上一喜，几乎是同时迎上前去。只见不远处，一行四人正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来。其中一名是青年男子，看起来约有二十七八岁，高大英俊，气质温和，是少女思慕的理想型。另外三名女子，一位年纪约十六七岁，眉目可亲，是一个在美人堆中容易被埋没的美人；另外两位年龄均在二十上下，或许是没那么年轻，二十出头，相貌虽不出众，却也是眉清目秀，两人中较小的一个个性活泼，泼辣显露在外头；另一个则沉稳理智，步态急促却不失庄重，是个典型的宫廷侍女的类型。四人面上皆带着喜色，快步穿过芍药花丛匆匆而来，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其中，那名男子和十六七岁的少女更是比旁人更加欣喜上一倍。

“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随着亲呢的呼唤，那名少女扑到那对夫妇怀里，一旁的英俊青年虽不似少女那样激动，却也是面上带笑，充满了亲人重逢的喜悦之情。“阿澜，阿渝。”夫妇俩亲切地唤着二人的昵称，脸上是不能自禁的欣喜。来人正是心澜，奕渝，晚雨，令望，而那夫妇俩正是心澜和奕渝的(外)祖父母——冯霓裳和霍言。这次，心澜一行四人是趁着奕渝和心澜旅行回来的间隙，抓紧时间来探亲的。探望外租父母，对于奕渝来说，已是常态，曾经他在他还没长大时，他都是和外租父母一起住的，甚至是由他们一手抚养长大的。后来，等他长大了，从那个世界来的弟弟妹妹也多了，小小的屋子里挤了，他便从祖父母那里搬出，转而和令闻，晚雨，住在一起。再后来，他爱上了旅行，整年四处旅行，也甚少来此探访外祖父母了。而这片芍药花海，是他从小见惯了的，也是他儿时的乐园。而对于心澜，她从出生以来十几年都没见过自己的祖父母，如今的探访于她而言，仅是第二次。第一次见面则是在她初到异世界时，阿渝领她去探访祖父母。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春光明媚，他们穿过密密层层的芍药花田，听着声声婉转莺啼，在这里，见着了她的祖父母。那时，她正为祖父母的反青春现象而惊异不已，一时竟不能轻松地对着风华正茂的夫妇二人叫出那应有的称呼:祖父，祖母。也怕正是在那时，她知道了，在异世界与那个世界交界的地方卖糕点的老谭夫妇，曾是祖父母在那个世界的邻居。祖母长得真像姑母，和姑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连那对凤眸所焕发出的的神采都几乎一模一样。她甚至可以从祖母的容貌想象出姑母三十左右的模样——也是这样的艳光四射，光彩照人。

一旁的令闻和晚雨见到他们祖孙相遇的深情画面，也不由得露出了由衷喜悦的笑容。这样祖孙情深地画面她们虽已见惯，但每次见到，还是不由得感慨。流光容易把人抛，不过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樱桃芭蕉年年变，祖孙情却是恒定不变的。无论在那个世界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恩仇，在这个世界，都是已死过一次的人了，只有对现在静好生活的感激，没有怨怅，没有哀伤，没有步步惊心。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 。

正当她们为此事感慨万千的时候，一阵清风拂过，淡淡的芍药花香在这片四周环山的小谷地散溢。这片长满芍药的山谷被称作芍药谷，因其芍药最多，最美而闻名。这里的芍药是异世界开得最明艳恣意的，也是最有花骨的。别看它貌似妖娆，茎叶却是笔挺笔直的，自有一份傲骨在内。芍药的热情恣意，无论红白，都在这片芍药谷里体现得淋漓尽致。霓裳和霍言居住在这片芍药谷中，倒也自在。好花配会品花的人，诚然，这里的主人是会品花的，他们懂得这花花品的可贵。因此，他们从不将它们当做温室花朵加以包办呵护，而是将它们置于自然的日晒风雨中，让这些野生的芍药花成长得更加野性，更肆意洒脱。这点，连才来异世界没多久的心澜都感受到了，何况奕渝，晚雨，令闻，霍言和霓裳。对于晚雨来说，芍药是她最喜爱的花儿，因为它就像她在那个世界的主子，现任的皇后霍如婉。芍药可做药用，更有可驱魔辟邪恶势力的传说，是一种花格奇特的花。只有真正欣赏它的美的人才知晓她的真正魅力所在。而花如人，花如何，人亦如何。一时，众人都为这花的野性肆意的美所触动，一时无言。

率先打破这片寂静的是霍言，他拍拍霓裳的肩膀，说:“时候不早了，快让孩子们进屋歇会儿吧，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是乏了。”霓裳回过神来，想起孩子们一路走来的辛苦，忙道:“瞧我，都混忘了，看来真是老糊涂了。”心澜忙笑道:“祖母这话可就见笑了，看您的模样还不到三十岁呢，怎就说起自个儿老糊涂来了。”霓裳听了不由得莞然:“就你嘴甜。”一行人说说笑笑，穿越花田，行至一栋别致的竹篱茅舍前，轻轻扣开柴扉，走进这座小小的却又精致的木质屋子里。

屋里的陈设简约朴素，却干净整洁，一应俱全，装饰颇具艺术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正是对这间屋子的最好描述。窗台上，蔷薇花正怒放着，有粉的，有红的，有白的，红红与白白，别有一番情味，无端地给这小屋增添了一番雅致的暖意。

霓裳夫妇请一行四人在饭桌边坐下。这张饭桌根据奕渝的意见，融合了西方的风情，木质的圆桌上铺了白底粉纹的格子桌布，桌子中间放着一个白色的玻璃瓶，瓶里婷婷玉立着一束康乃馨。一行人在桌边坐下，一边喝着消暑的酸梅汤，一边谈天说地，述说着分别后的见闻。谈话从奕渝和心澜的街头卖旅途艺，卖工艺制品，攒足吃美食和旅行的盘缠到旅途中的美景；从山顶日出如何美丽到回来发现阿清并交由梁妃抚养。众人听了，有赞叹的，有感叹的，有放声大笑的，也有叹惋的。凡所应有的情绪，无所不有。

这样的谈话持续了一个上午，转眼已到中午。虽然奕渝说一路上伙食很好，但是霓裳依然不放心，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说伙食好的很，她是怎么也不信的。所以午餐虽是家常饭，但准备的极用心，营养俱全，色香味也尽可能的做齐全了。这一顿饱含着(外)祖母的用心的午餐，在心澜和奕渝的幸福账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羊肉泡馍，大麦茶，葫芦鸡，凉皮，千层饼，香酥牛肉饼，灌汤包子。全是地道的长安(西安)菜 ，很符合在长安长大的一行人的口味。尤其是羊肉泡馍，羊肉是地道的当地羊肉，吃天然草场的草长大的，味道鲜美无比，口感之鲜香让两个吃货大饱口福。当然，最重要的是心意，藏在羊肉泡馍里的，可是祖辈的疼爱与殷殷关切。出门在外，每每吃到羊肉，耳边就仿佛想起祖辈的殷殷叮咛，更何况如今就是在家中吃着长辈用心做的菜。也许她们的厨艺不是最好的，但是她们爱自己的心意却是最真切的。在这点上，奕渝和心澜是绝对拥有共同语言的。

午饭是这一天中氛围的最高潮，在这一顿饭后，大家都有些倦了，霍言和霓裳将草席从主卧房的柜子里搬出来 ，铺在客房的床上，又挪了张床榻放在客房。心澜，霓裳，晚雨，令闻在客房午睡，奕渝和霍言则睡主卧房。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爷俩的交谈充斥着小小的房间。不久轻微的鼾声想起，一行人都进入了梦乡。

照样是静悄悄的午后，此时正是一连多日的静好晴天，暖风轻轻吹拂，风中传来阵阵花香，一切，都是这样静谧而美好。时间静悄悄地缓缓淌过，留下一地的芬芳。此时，在芍药谷的另一边，永兴正和谨繁，宣平拜访宣平的外祖母。回家见过了阿娘窦昭，讲了一晚上的母女私房话后，永兴先和阿娘拜访了祖母，太祖母一家。祖母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去世时的模样，外貌年龄不增不减。太祖母亦是如此，依然威仪高华，见到她时依旧面容慈和。她们知道她的交友范围，万幸的是，她们不曾过多的过问，也不曾过多的干涉，而在这一点上，母亲的态度不能说是有一点作用的——她从来不曾反对他们姐弟俩的交往。她与奕渝游山玩水的事迹，太祖母和外祖母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她们住的地方相离的实在是太远，见面时倾诉相思之苦都来不及，自然无暇顾及其他，何况她们大约也知道永兴的决定绝不会变，实在没必要为此伤了和气。所以倒也相安无事。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没有纸钱——经济来源的永兴和窦昭过起了自食其力的生活，窦昭经过一番碰壁之后做起了古董鉴赏，中介古董的工作，日子逐渐过得有了起色。现在太祖母，外祖母那边都指着太祖母的赵家烧来的小部分纸钱和母亲的剩余所赚的钱补贴，过着清苦的生活。这天，永兴和母亲看望过太祖母和外祖母并吃过午饭后，便先行离开，带着谨繁和宣平拜访她们在异世界的亲戚。奕泊则带着奕江去拜访宇文家列位的祖先。

走访亲戚是一个不亚于旅行的劳苦的差事，尤其是趁着旅行结束后修养的间隙见缝插针走亲戚。他们要走很远的路挨个儿走访过去，每天行程都安排得满档。这不，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姑娘们就微汗涔涔。等到了目的地，都有些口干。

等到了目的地，姑娘们彼此都纾了一口气，随即，她们都如愿地解了渴——喝上了消暑绿豆汤。今天下午，她们先探访宣平的外祖母，在其家共度下午。当初，宣平来异世界时是永兴和奕渝先发现的她，当时她身上除了封号，排行，母亲名字的标识外，没有任何的其他关于她的个人信息，所以宣平基本上是由永兴和奕渝家的晚雨，令闻轮流带大的。直到前一段时间，心澜来异世界前几天，才知晓了她还有一个外祖母在异世界，是而才确定关系不久。今天，她们就是来探望这位外祖母的。

在宣平的外祖母春姨娘家，为了感谢永兴的抚育之情，和全对外孙女的疼爱之情，永兴和宣平享受到了极为殷勤的待遇，连带着谨繁也一同沾了光。

不得不说，这次探亲，可以说是蹭了一场美食。在春姨娘的再三殷勤的邀请下，永兴却不过情面，不仅留下陪春姨娘闲聊了一下午，还在春姨娘家用了晚餐。晚餐是充满了蜀地风情的名吃，有冰粉，夫妻肺片，芙蓉蛋，糯米蒸排骨，还有四川泡菜。这一顿晚餐，让永兴她们大饱了口福。

一天，过得很快，这一天也是如此。黄昏时分，霞光晕染着整片天空，散发出绚丽斑斓的色彩，芍药谷中，芍药谷外，一行人齐齐完成了探亲，走出家门，踏上归程。清晨 ，他们顶着金色的晨曦走来，傍晚，顶着夕阳的余晖和银色的月光走回了自己的家。轻轻推开柴扉，万籁俱静，唯有月亮柔和地散下满园的清晖。一切都已沉睡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