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承平七年，春。

又是一年科举时，几家欢喜几家忧。

赤凰女帝自即位以来，便不遗余力地打压世家势力、提拔寒门学士，但崔卢两家于开国都有大功，她不想落得个薄待功臣、令天下人心寒的名声，何况，五大世家势力盘根错节，若是不慎，很容易被反噬。

所以，女帝所用的手段比较温和，不过是偶尔下旨斥责崔子玄、卢季庆等几位世家高官几句，不过是当有世家子弟所任官员因故卸任之时，便擢升科举选拔上来的布衣任职，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蚕食着世家的势力。

世家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面对女帝的打压，他们悍然做出了反击。

不过是拉拢了女帝的心腹重臣——尚书左仆射师殷而已。

严格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在朝中任职，免不了跟羽都各项势力打交道，收个把徒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师殷新收的这个弟子，是崔子玄的幼女崔白华而已。

女帝听闻这个消息后，沉默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失控地将白玉制成的镇纸砸成了粉碎。

这一年的秋天，尚书右仆射卢季庆病逝。

卢季庆年事已高，又有腿疾，向来身体不好，如今病逝，不能说出人意料，但也着实算得上一件令整个朝堂震动之事。

原因无他，卢季庆之死，便代表着风云朝堂数代的世家魁首之一卢家的败落。

卢季庆原是旁支出身，自身虽有手腕，却不善教子，膝下子嗣均不成器，他这一去之后，卢家在朝堂上所余最大的势力便是户部尚书卢顺之一脉，但是仅靠一个三品尚书，要撑起一个偌大的世家，还是单薄了些。

更不要说，这位户部尚书，从血脉上来看，与中书令崔子玄是表兄弟，娶的也是崔氏女。

卢氏一夜之间半倒，崔氏却变得更加强大。

女帝思索了半天，提笔写下了一纸调令，着炎州刺史融卿恽接任尚书右仆射之职。

下人将消息回报给崔子玄时，他正在饮茶，对于堂堂二品大员的继任，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笑了一声：“看来，我们这位陛下还是害怕了。”

侍立在侧的崔伯祥不太理解自己父亲的话：“融卿恽是随陛下开国的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将他调入内阁，于我们而言不是大不利吗？”

“阿祥，你看事情还是太过表面了。”崔子玄垂下眼眸，注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融卿恽在炎州经营多年，为本朝赋税贡献良多，陛下新擢去接任刺史的那位翰林，虽然忠心，但于政略上，比融卿恽差得远了，未来几年，炎州所收上来的赋税，怕是要少一些。”

“即便如此，陛下还是做了如此的选择，那就说明，她怕了。不是怕了我们，而是说，她害怕这些人离她而去。”

“陛下，还是太重感情了，她一直记着跟那些人打天下的感情，这样不好，很不好。一位帝王，是不应该有感情倾向的。师殷背离了她，投向了我们，这可是给她狠狠捅了一刀。”

“等到这些所谓的开国勋臣一个接一个地远离了她，她就会明白，所谓的感情，都是假的，谁也靠不住。到时，她便还是只能倚仗我们了。那时候，我们这位陛下，才会是真正的陛下。”

“师殷是第一个，这只是开始。那么下一个就是……”

“宁光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