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每年的十二月,外臣们都会回京参加宫宴,凰凌世的父亲也不例外,这是父女俩一年中唯一能够相聚的一段日子。而且,年节的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辰,她父亲也会亲自为她庆生,过后才动身返回西边。
凰凌世自十一月下旬开始就天天在城门口守着,直到了十二月的中旬,眼看没几天就是宫宴,却始终等不到她所盼望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定是西树又增兵了,西边战事紧张,父亲脱不了身,才不能回来的。”天色已晚,凰凌世垂头丧气地回了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她刚刚回房中坐下,就听到了扣门声,张龙在门外问道:“小姐,你睡了吗?”
“还没有。”凰凌世连忙过去打开了门,“张叔,有打听到消息吗?”
张龙的神情极为凝重,艰难地说道:“小姐,大都督出事了。”
“怎么了?”凰凌世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惶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父亲受伤了?”
张龙抿了抿唇,目光闪躲,艰涩道:“大都督……战死了。”
“上面的消息是,大都督贪功冒进,落入了西树的埋伏,虽然经过死战,剿灭了所有设伏的西树军,但是镇西军三万精锐,还有大都督本人,也尽数埋骨。”
“什……什么……”凰凌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几乎站立不稳,身体晃了几下,被眼疾手快的张龙一把扶住,“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父亲是战无不胜的军神,他麾下的镇西军从来都是所向披靡,他怎么会败?怎么会死?镇西军,怎么会一战精锐尽折?
她不相信!
“父亲……父亲……”凰凌世喃喃地念着,连站立的力气都已失去,被张龙扶着坐了下来,却仍然脸色灰败,空洞的双目中没有分毫神采。
张龙望着她的神情,虽然不忍,却必须提醒道:“小姐,现今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这段时间,我们被瞒住了消息,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怕是上面的批复已经要出来了。我不清楚当时的战况究竟如何,但是,上面给的定性是贪功冒进……也就是说,此战失利,镇西军折损过半,罪名被归在了大都督的头上。”
“如今大都督已经战死,那么,有可能,这罪便会推至整个凰家。”
“小姐,请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张龙蹲下身,盯着凰凌世的眼睛,沉声道,“若是真有不测之事降临,张龙,还有带过来的五百镇西弟兄们,就是豁出性命,也会护您周全。”
除夕的前一天,圣旨终于下发到了凰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西大都督凰煜贪功冒进,致镇西军损兵折将,然,念其死战不退,剿灭西树部众七万余人,且已为国捐躯,暂不追究身后之罪。着其女凰凌继任镇西大都督之职,抵御西树,戴罪立功,钦此!”
凰凌世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臣女谢陛下隆恩。”
宣旨的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凰凌世:“凰小姐,陛下的意思呢,是请您即刻启程,毕竟,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您说是不是?”
“公公说的是。”
“不过,陛下也怜惜镇西军损兵折将,怕凰小姐您去了后,手边没有可用之人,等到年后,便会选派一批得力的人手为您送去,助您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陛下天恩了。”凰凌世嘴上应着,心中却是冷笑:什么臂助,监军倒是真的,父亲尸骨未寒,皇室和世家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在镇西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说什么让她接任大都督,怕不是觉得她一个孤女,年幼好欺,只当个傀儡摆在台面上,趁机在镇西军中划出自己的势力吧?
凰凌世垂下了眼眸,暗自握紧了拳头。
凰家世代用血与火铸成的基业,绝不可能拱手让给这些贪婪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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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傍晚,凰府大门敞开。
凰凌世策马率先走出,一袭白衣戴孝,同样是素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招展,自带一分凛冽的味道。
张龙跟在她的身后,骑着一匹黑色大宛马,臂上缠着黑纱,多年不曾穿过的铠甲依然明亮如昔,在夕阳下泛起血色的光芒。
在他们的身后,五百名镇西军士座下马匹均是黑色,着深色铠甲,身后披风同样是深暗的墨色,凛冽如刀的气势迫得人喘不过气来,从凰府中缓缓行出。
五百骑,在战场上算不得多,但在这羽都的大街上,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五百骑马蹄声起落,竟然如同天外滚滚雷鸣,令大地都震颤起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当这五百骑缓缓行出羽都的大门之时,大门侧戍守的金吾卫也被这股摄人的气势所夺,情不自禁地站得笔直。
凰凌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巍峨的羽都,她待了八年的羽都,随后,扬鞭策马而去,再无半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