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还不到六点钟,叶桐从床上爬起来,她尽量轻手轻脚,以免吵醒还在一旁熟睡的徐景天。就在要下床的时候,徐景天从后面将她抱住,又摁回了床上。
“去哪儿?”
“上班呀。”
“啊......”徐景天一副垂头丧气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辛苦,我求你让我管吃管住行不行?”他是真的心疼叶桐。
“干嘛要你管。”叶桐被徐景天的样子逗笑了,戳了一下徐景天的额头,接着要下床。
徐景天拉住了她,“我没在开玩笑,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吗?”
“我也没开玩笑。我在任何时候都得有本事好好养活自己,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哟。”
徐景天知道叶桐尽管看起来很强硬,其实她的心里,一直因为她爸爸当年抛弃了她娘俩儿的事儿有阴影。“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叶桐歪着头做思考状,“你已经是我最相信的人了。”
徐景天叹了口气放开叶桐,自己也下了床。“你起这么早干嘛?”叶桐问。
“睡不着了,我去做早餐。”徐景天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他经过雕琢一样坚实而优雅的身体。想起昨晚的火热缠绵,叶桐不由得心神动荡,她过去抱住了徐景天。
徐景天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再这样,我可真让你上不成班。”叶桐松开手笑着跑开了。
MBA第二年后期,学生们开始考虑他们的毕业去向,而对徐景天和叶桐来说,更是他们两个人的将来。
叶桐此时已经拿到了绿卡,可如果想拿到加拿大公民身份,她要在加拿大再呆上三年,而且,就算以后回国,她仍然希望至少先在北美工作几年,积累经验,对她今后的职业生涯大有好处。
徐景天所面临的,是按照他原计划毕业后直接回国,还是留下重新找工作。其实他在原来的公司事业发展坦荡,如果要留下,他当时就没有太大必要辞职去读MBA。
他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们的分歧,但现在却到了不得不谈的时候。对于这一对热恋中的,又同样雄心勃勃的两个人,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我是这么想的,”叶桐说,“我们两个人都应该按照我们各自的计划去实施,看看我们能走到哪一步。”
“这怎么操作?”
“比方说,我想以管理培训生的身份进入大公司,你想回国发展,我们都去尝试,看谁能拿到更好的offer,再一起来决定下一步。”
许多大型公司聘请应届毕业生参加管理培训,轮岗,最后选择一个部门担任初级管理职位,他们的目标,将是公司未来的领导层。这对新毕业生,是一个相当有吸引力,也是竞争相当激烈的机会。
徐景天好像并没有被说服,“如果两个人都拿到好的offer呢?”徐景天暗地里觉得他们两个都有这个实力。
“至少我们有得选择。不尽力去做,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徐景天不能说叶桐的想法没道理,但是他们向两个不同方向使劲儿,让他多少不太舒服。他不想和叶桐分开,这一点他很明确。如果叶桐真的能被大公司录用为管理培训生,他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留在加拿大等叶桐几年。
徐景天的直觉没有错。临近毕业,叶桐得到了一家跨国化工公司的管理培训生的offer,她只需要签字就算正式接受了这份工作。
而徐景天,他原先所在制药公司的中国分公司正好有一个营运总监的位置,他以前的老板推荐了他,经过几次视频面试,他们已经到了谈薪酬的阶段。
这两个offer,对他们个人实际上都是绝好的机会,但是如果他们想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必须放弃。叶桐有一点后悔她当初的提议,没有得到的无所谓放弃,但要放手一个眼看就要实现的梦想真的有点难。
徐景天现在烦恼的却不光是这件事情。前天她妈妈忽然惊慌失措地给他打电话,他爸爸被收审了。
徐景天的爸爸在国企私有化时成了企业的老板,生意中和一些guan chang上的人有紧密的联系,最近其中一人被shuang gui了,牵扯出一批人,他爸爸就是其中一个。
徐景天少小离家,对他爸爸的生意不是很清楚,但长大之后,他一直隐隐地担心这样的事情,也一直提醒他爸爸要谨慎,但还是发生了。徐景天的妈妈平时在家是不管事的,现在就好像天塌了一样。徐景天的忧心忡忡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个时候,他必须马上回去,而且不知道要多久。他还没有告诉叶桐这个突发状况。他觉得为这件事强迫叶桐放弃在加拿大的机会对她不公平,但他需要先考虑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
叶桐注意到徐景天这两天情绪低落,问他,他却没说什么。她在想,中国的那个职位也许对他真的很重要,毕竟,在三十一岁的年纪,能够在一个跨国公司做上营运总监,是绝大多数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她自己知道要放弃有多难。
徐景天在图书馆,今晚他准备和叶桐坦白。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回国,其实他已经订了机票,马上要放暑假了,机票很紧张。
他不知道在国内确切要待多久,但是他知道他爸爸的事情不会很快定论,因此他也必须工作。如果叶桐想留在加拿大,他们可能会有一段两地的日子,但是待事态稳定下来,他会为叶桐回来,他可以为她放弃总监的位置。过几年后,他们可以一起再回中国。
徐景天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是他的妈妈。徐景天起身离开了图书馆到外面接电话。徐景天走到楼外的拐角,开始和他妈妈讲话,他却没有看到崔言章就在拐角的另一边准备点烟。
叶桐正在快餐店上班,崔言章走了进来。叶桐和他打了个招呼,“要点什么吗?”
趁着叶桐下单,崔言章说,“徐景天要回国上任了,那你也要一起回去喽?”
叶桐抬起头,“你听谁说的?”
“听他自己说的呀,他的机票是两周后。嘿嘿,我其实是在外面抽烟不小心听他在电话上说的。”
叶桐心头震惊,她不相信崔言章说的,但是他真能编得出这样有鼻子有眼的谎话吗?“你还是少管点别人的事吧。”叶桐只想尽快把崔言章打发走。
过了吃饭时间,店里没人了。叶桐打开她的电脑,她在犹豫,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打开了Expedia网页。自从徐景天上次把ID和密码给她,这已经成为他们两个人共用的账号。她找到了徐景天订的机票,两个星期后,而且是单程机票。
那天剩下的时间叶桐不知是怎么过的。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徐景天,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管有她没她。他竟然也可以象她父亲当年一样抛下她。
叶桐那天晚上没回家,她在同学Tina家住了一宿。徐景天打电话给她,她没接,只给他发了个短信说在同学家。
叶桐是第三天傍晚回家的。徐景天看到她,有点懊恼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徐景天,我想过了。我们,分手吧。”
徐景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们还是理智些,不要耽误彼此的前程吧。”
徐景天说不出话来,他的脑子仍然没转过来叶桐到底说了什么。过了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叶桐,这对你,真的那么容易吗?前程,有那么重要吗?”
“你敢说对你不重要吗?靠爱情不能过一辈子,靠自己才能。”
“叶桐,我对你,到底算什么?”
叶桐沉默了半晌,“其实,你心里已经决定回国了,决定接受那个位置了,不是吗?”
徐景天没有说话,从某种角度,叶桐说的是事实,但又不是。但是,在这个时候,解释还有意义吗?
叶桐转过身,不让徐景天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她其实在盼望徐景天告诉她不是这样的,甚至就是骗骗她也好,但是他没有。“我......这几天先和Tina一起住。我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收拾东西。”
当叶桐背转身,离开他们一起住了两年的公寓时,泪水在她脸上肆意地狂奔。而徐景天,在叶桐离开后,生平第一次,痛哭失声。
两周后,叶桐回到公寓收拾东西,她知道徐景天那时已经回国了。她在桌子上发现了徐景天给她留下的一张字条。“叶桐,我走了。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保重。”
叶桐攥着那张字条,慢慢滑坐到地上,她终于放声大哭了一场。其实,她之前已经决定了,她准备跟徐景天回国,她可以为徐景天放弃管理培训计划,公民身份可以以后再说,她不能放弃徐景天。
但是,徐景天没有给她那个选择的机会。她不要等着徐景天离开她,她宁可自己离开。
叶桐签了offer,加入了那家化工公司,她的事业一帆风顺,从加拿大,到欧洲,然后到美国总部,但是她没有再恋爱过。从徐景天后,她无法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她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