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望着王姨母疯笑痴呆的面容，沈瑶的眼中终是涌出一丝愧疚，若不是因为她的怂恿，功青何至于战死杀场。

她和功青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说有孩子，不过是搪塞族长的谎言罢了。

沈瑶回房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薄薄的书信，是边关左将军写给他的，这封信上告诉了她功青是如何去世的，她每每遇到烦心的事，都会将信拿出来，告诉自己，人活着就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信上说，功青追随着左将军刚刚抵达边关，就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卧倒在床，本以为将养几天就会好，谁知功青从小到大被王姨母捧在手心中长大，哪里吃过苦，挨过冻，一场寒流就结束了他的生命，他甚至都没有真正的握着刀枪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机会，就死在营帐中，他的骨灰在一个月后送进了国公府。

她把这封信掩上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当战争爆发，越来越残酷时，能有骨灰送回故里，己是幸事。

无数人马裹尸，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失踪的将士连篇累犊的上报到京都，王姨母叹着气道，还好，功青还有个全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九个月后，沈瑶在国公府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沈书，是按王姨娘的心意起的名字，沈瑶望着王姨娘把沈书抱在怀里如珍似宝的模样，心中泛苦，若她有朝一日，知道沈书非功青的骨血，而是在寄安堂中抱来的孤儿，她会如何敢想？

大夫人曾试探的问过沈瑶，这个孩子是她的亲骨肉么，沈瑶淡淡的望着她道“能保住我国公府的孩子，就是我的亲骨肉。”

大夫人冷吸一口气，她就知道，沈瑶有问题，这九个月，她基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她们也只能远远的望着，见她的肚子一天天的隆起，看着八个月后香雪院里忙进忙出的，找奶娘，找接生婆，她们有劲却使不上，只等到，四月的一个夜晚，一声啼哭伴着王姨母的疯笑声，国公府迎来了一个小生命，沈瑶果然生下了个白胖胖的男孩。

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夫人心里怕的很，可满月酒时，看到婴儿滚圆的眼珠，冲她咧嘴笑着，所有的忧虑也就散了，沈瑶说的对，她国公府养大的就是国公府的孩子，一面想着，一面冲着婴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嘟起唇，亲了又亲，这时，宫里太后传来旨意，赏了几匹布，却暗暗嘲讽她不守妇德，大夫人一笑了知，并嘱咐丫鬟们不用告诉沈瑶，太后高高在上，哪里知道国公府的难处，既然己不是国公府的姑娘，就不劳她操心了。

到是皇上，赏赐了一柄白玉如意，皇后赐了吉祥如意的金锁，朝中官员的风向又变了，华将军想登门讨债的心思往后歇了歇，总之是缓解了一下国公府的危机。

沈瑶一直闷在院子里，似长了霉的蘑菇，天天除了看书就是下棋，孩子完全交给了三个奶娘，她有时一觉醒来，甚至都忘了自己有个儿子，王姨母日日夜夜的守在孩子身边，有时胡言乱语，摸着孩子的脸叫他功青，有时又呆呆的看着孩子说，你长的不像我儿子，你是我的孙子么？

闲言碎语传到沈瑶的耳朵里，她命人看护起王姨母，每日让她只有一个时辰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