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余，放弃吧。丢下我，你还能活着。督宗，也就还有希望……”
“不行，宗主大人！你被魔化了，督宗才是真的没有希望！”
“臭小子，放心吧。我可不会被他们魔……咳咳，化……”
“都到这时候了，宗主大人，您能严肃一点吗？”
“滚……本宗主身上有他们想要的，量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宗……”
铁面忽然吐了口污血，把追命三余的衣服染红了。
“追命三余听令！”
“属下在！”
“把我放下，离开督宗；找准时机，净化无情！”
“……是……”
“听不见，大声点！”
“是！”
“那么好，把我放下吧……”铁面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他长吁口气。
“属下……”
追命三余停下了脚步，颤抖着，轻轻把铁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到了地上。
“扑咚！”他重重的跪下了，“宗主大恩，无以回报！我追命三余发誓，定当誓死完成宗主心愿！”
铁面闭上了眼，似乎是在催促他赶快离去。
追命三余缓缓站起，又看了一眼铁面，再次磕头。铁面已经不耐烦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挥手催促。
追命三余走了。
铁面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看身后。听到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认命似的，吐了口浊气，瘫在杂草里。
“希望你能……把他……变回来……”
十年前。
“卖鱼丸嘞！卖鱼丸嘞！”一只猫推着小车在街道上叫喝着。周围喜气洋洋，人们脸上无不挂着笑容。平时冷清的铺面，也有了些生气。
但繁华的闹市里，还有一处贫苦的人家在小巷深处。
“妈妈，今天吃什么？”铁面身上挂着个背心，大汗淋漓地跑进屋里，却只看见在地上写字的无情。
“妈妈在店里。”无情连头也没抬。
“哎呀好烦呐，又要跑一遍！”铁面正在喘气，外面又有猫叫他，“喂！你好了没？”
“来了来了！”他快步离去，顺手关上吱呀作响的木门。无情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黄土地上清秀的字，不禁勾起了嘴角。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然后又跑向厨房添了点柴火。想着就快要吃到鱼饺了，就急匆匆跑回去收拾好毛笔。这还是他头一回吃鱼饺呢，要不是母亲最近生意比较好，再想吃到可就难多了。
他坐到一块石头上，呆呆地望着升腾的蒸汽。半响，无情觉得自己太傻了，便原地开始修练韵力。要是通过了纳宗的考试，妈妈和弟弟就不用受苦了，也就……
“哥哥！你快出来！”无情听到木门狠狠触碰地面的声音，不用想，肯定是木门又烂了。
“干什么！”无情气得大吼，刚才还有点感慨的心情就被他打破了。
“快点，档口出事了！”铁面没说完，无情就已经冲了出来。“你说什么？”无情双手摇着铁面。铁面被摇得有些晕，断断续续地说：“档口……失火了……”
“那妈妈在不在里面？”铁面一时还不过神来。
“你说话呀！”无情眼都快瞪出来了，心想这小子说话怎么那么断断续续。
“不……不在……”铁面都快口吐白沫了。
“说话一次性说完好不好！？”无情放下手，从他魔爪下解脱的铁面又跑了，剩下一脸懵逼的无情。
“又干什么？”
“你傻呀，快去救火呀！”
经过好几个时辰，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幸运的是，这场火灾没有波及到其他的店铺。这回可是给附近的猫民好好上了一课，那就是——以后不要乱玩鞭炮。
是的，这场火灾是因为贪玩的小屁孩引起的。不是和铁面玩的那群猫，而是当地的小霸王。哎，就是那个整天和铁面打架的。
猫民们见大火扑灭了，也就如鸟兽散。剩下一些喜欢吃瓜的，便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
“喂翠花，这家店最近生意才开始好起来，现在就遭了火灾，你说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呀？”
“我听说这家店的老板娘的丈夫，还是个京剧猫呢。”
“京剧猫！那可玩大了，现在的猫捕可不是好惹的，上次就有猫多看了他们几眼，就被他们拉去监狱打了好几十大板呢。”
“快走快走，不然迟了可就完蛋了。还有你们也别去帮他们，惹火上身那还了得。”
“可是爸爸，我看他们也挺可怜的呀！”一只小猫扯着大猫的衣服，睁着大眼睛不解地说道。
“小屁孩懂什么？回家吃你的鱼饺去！”
顿时，周围空无一人。
无情和铁面在地上顺气，这一通操作可把他们累坏了。又是打水又是扑火，还没有吃午饭……对了，鱼饺！
就算无情想起了鱼饺，也无力回天了。那锅，没被烧穿都算好了。铁面爬到一只母猫身边，耷拉着耳朵说到：“妈妈，现在怎么办？”
她自知，求别猫是求不到的了，还有一大堆为了他们欠下的债。那猫倒好，拍拍屁股溜了，丢下两个拖油瓶给她。
看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小猫，她越想越哭。本来生活前景良好，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还不如解放前。她倒是可以忍，但还要这两个孩子每天喝稀粥吗？
看着铁面愣愣地坐在那儿，无情闪着光的眼睛……她不敢想下去了。
对了，无情现在似乎可以去纳宗考试了吧……以无情的能力，通过考试应该不难。让他带着铁面先跑，她在这里撑着。
死撑着，也要让他们活着。
她长长地叹气，摸着铁面的头。无情的瞳孔骤然缩小，立刻爬过去抓着袖子说：“不要！”
“不要也得要啊！”她苦笑。
“那我们一起！”
“一起不了。”
“反正我不走！”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铁面终止了对话。
无情低头，她也不再说话了。铁面看看无情，又看看他的妈妈。青石地板渗透出阵阵凉意，太阳西斜，他们仨的身上都抹了层橙光。
“回家。”
无情站起，铁面也跟上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万家的灯火眼都亮起来了。灯笼摇摇晃晃，倒写的“福”字随处可见。铁面拐了十几个弯后，又来到了那座打满补丁的小木屋。
无情轻轻推开门，到房间去了。母亲走到厨房，严格来说不能算厨房。顿时，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发呆。为什么哥哥和妈妈什么也不说，是因为我惹了小霸王的原因吗？还是因为我这几天都没有修炼韵力、老是和别人混在一起，又或者是打碎了一个碗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对我很失望？
越想，铁面觉得自己越是没用。什么京剧猫，什么跑步厉害，什么会游泳，这些能帮家里做事吗？
能。但是，他什么也没做。
店铺没了，店铺里的钱没了。爸爸不在，还有一大堆债……
外面的鸟叫声此起彼伏，连平日里他的猎物都在嘲笑他。
“我错了……我错了……”他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两只手环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去。他的声音很细很细，细到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见。
无情手上拿着一个布袋，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巧母亲也出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盘鱼饺。他们俩环顾四周，见找不到铁面，着急了。
无情耳尖，他听到了细小的抽噎声。当下也没有问为什么还有鱼饺，便跑四处寻找。终于，他看到了躲在角落的铁面。
“铁面，铁面！”
铁面没说话，把头埋得更紧了。无情的头上渐渐冒出了细汗。他轻轻蹲下，柔弱无骨的猫爪搁在铁面头上。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和他蹲在一起，安慰他。
“我错了，我错了……”无情这回可是听清楚他在讲什么了。他揉揉铁面的耳朵，轻轻开口：“说什么大话呢，有好吃的鱼饺，还不快去吃？”
“我错了——”铁面终于抬头了。他一下子扑到无情的身上，可把无情吓了一跳。铁面呼出的热气喷在无情的身上，泪水跟小河似的永远流不完。这泪水打湿了无情的衣服，也打湿了他的心。
就这样，两只猫抱在一起哭了大半天。
母亲没有打搅他们，只是把鱼饺热了又热，热了又热。直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次日。
无情和铁面肩上扛着布袋。铁面看了看那扇木门，平日里他最讨厌的东西——因为总是要为了修好它而牺牲玩的时间。现在倒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妈。”站在门口许久的无情开口。
“怎么了？”
“……没什么。”还是难以启齿。倒是铁面跟母亲说了不少平常不会说的话。
“那我们走了。”无情说。
“等一下等一下！让我拿个东西。”他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房间里面，在一堆灰尘里面翻来翻去。
“拿什么拿！”无情气得眉毛都抖了一下。这家伙还想让母亲平添劳动吗？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追债的就快要来了！
“没事，让他找吧。”“母亲……”
“照顾好铁面，切记不要让他走上邪道。”
“邪道？”无情绿色的眸子抬了抬。
“就是混沌和……你以后会知道的东西。”她看向正在寻找东西的铁面。想想这两兄弟，心中便有了定数。
“我想你们两个其中之一，定会进入督判两宗。”
“或者是两个。”
“那到了纳宗就会验证您说的话了。”
在铁面放好东西之后，无情紧了紧跨在肩上的布袋。
一脚踏过木门，铁面抹抹脸，挥手道：“我们走了！”
母亲也挥挥手。
走远了一点，他又回头大声喊道：“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不出意外，又被无情扯了一下耳朵。
母亲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即将变成一点消失在眼前。微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在地上摩擦出咔咔的声音。
不会待到有好消息的时候了。
眼前的情景模糊，身体越来越冷。是那种再怎么厚的衣服，也温暖不了的冷。
眼皮掀不起来了，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好像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地听到无情说再见二字。
可以安心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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