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房 番外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

    这是张子房待在人间的第900个年头，等再过100年，他就能从妖狐之身位列仙班，摆脱人世间的悲欢离别了。

    张子房捻指一算，望向灰暗的天空，他索性解开战袍，坐在火盆边，看着雪地里舞剑的少年。

    少年舞剑完毕，等待张子房的评价。

    惊若游龙，缓若飒虎。

    “秩儿越发长进了。”

    “师傅，皇帝爹爹已经给我改了名字了，我从上个月十五起，就叫龙彻啦。”

    “是为师老了，此子甚佳”张子房抬手递给他一个橘子。

     眼看那个人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的孙子倒是很像她的性格。

     只是泯灭了当初纯良的心性。

     也罢，反正帝王家从未需要帝王有这世间之情。

     等他顺利即位，自己也算功德圆满，到时候索性回琅琊山睡上100年即可。

     想起他雁鸣关收兵，以一己之力吓退追兵的样子，张子房还是有些自豪的。

     “尔等只怕张贵妃独不怕我，张贵妃杀得尔等，我且杀不得张贵妃？”龙彻调转马头，掩护军队撤退。

     他这一生的心计和筹谋都教给了他，他的父亲学的不好，倒是他都学会了。

     夜晚，张子房在房中下棋，顾青青对阵临子。

    “你真的决定留在他身边？”

    “我喜欢他，希望叔父成全。”

    “叔父为何不随我一同留下来呢？您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龙彻和我说还要拜您为相呢！”

     张子房看着眼前这个青葱明媚的少女，他将黑棋退一步，功高震主是罪，权倾朝野也是罪。力挽狂澜也是罪。治世能臣是罪，乱世枭雄也是罪，而最后功成身退，帝不疑，太难了，他这几百年经历过的来，历史上这样的名将得以善终的太少了。

     “龙彻不像他父亲一般谨小慎微逆来顺受，他杀伐决断孤傲精敏，叔父恐辜负当年顾太尉的寄托，你在他身边会受狡兔死狗烹之苦啊。”他敲落灯花，等着顾青青的回答。

    “青青也愿意，哪怕陪着他只有一天，我也愿意。”

    “也罢，我夜观天象，此战必胜，待胜后我就要告老回乡，重返琅琊了，你若有事，派人飞鸽一封到琅琊来便是。”

    “是，多谢叔父养育之恩。”

     张子房继续盯着残局，这世上，再也没有胜过他半子的人了，除了，

    杨太后。

    时隔五十年，到底还是想念她的。

    于公于私，只有她，才配得上知己二人。

    自己本是山中狐精鬼魅所化，在这世间修炼几万年，来去无踪，有时到了人间，轮回几年的人世间，也无拘无束，当年自己化作家境败落的士族子弟，被发落到王府卖艺，也是她从宴会中看到躲在草里看书的自己。

    “你可愿意跟我走。”

    以为是哪个大族家的贵妇人上前调戏她，他抬眼看去，悔不当初看了那一眼，日月光芒都在她身上展现，帝王更给了她绝世无一的宠爱。

     她似乎生了一双微微上挑的含情桃花眼 只是静静的看着你， 就无端生出许多心绪。

    张子房本以为她要召自己做小倌，没想到是许了他自由之身，来到了大梁朝廷风景最好之处。

    “我给了你反悔的时间，但未给你反悔的机会。”她笑的得意，恍若不知这是他的心甘情愿。

    他从未见过这样心性纯净的女子，她不为深宫阴影而堕落，也不曾为富贵荣华改变自己。

    张子房就这样陪在她身边，明明摇手一挥就可以编出来的金银珠宝，他也愿意一年似一年地过着人间小太傅的日子，那些俸禄少的可怜，对于他这个山积宝物的狐妖来说。

    只是山里平常收集的宝物，他终于舍得拿出来送人了。

    但那人好像不喜欢这样稀世之珍，还说张子房找来的是赝品。

    “你看这个和氏璧上的裂痕，你小子又在哪个摊贩上被骗了。”她看着自己双手奉上的宝物，他暗自倒是生气起来。

     “不要便丢了罢。”

    “好了，我开玩笑的，子房有心了。”

     他尝试过，能不能将她带回深山呢。

     像那些宝物一样，永永远远地陪着她。

    开文三十年，梁文帝崩逝，皇后病重，张贵妃张氏一族掌权，欲立其子为帝而杀文帝余两子，太子龙彻机敏善行，抢先一步夺回军权，将张贵妃一族斩首示众，改号建元，称武帝，立顾氏女为皇后。

     在地方设置刺史，开创察举制选拔人才。颁行推恩令，解决王国势力，并将盐铁和铸币权收归中央。文化上采用了顾日晞的建议，结束大梁以来"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的局面。梁武帝时期攘夷拓土、国威远扬，东并西辽、南吞契丹、西征大宛、北破匈奴，奠定了梁地范围，首开丝绸之路、兴太学。

      但其弟龙文骄奢淫逸，贪赃枉法，于建元10年被梁武帝斩于殿下，次年顾氏皇后因被诬巫蛊之罪被梁武帝废为庶人，其子被废去太子位赐死，于建元46年被洗清冤屈，

     “你来了？”顾青青双眼虽残，但仍记得他的气息和脚步声音。  

    “朕丢失了一把佩剑，用此剑已数十年，故特来向皇后取要。”龙彻让人交还凤印给顾青青。

     “皇上还觉得我们能回到以前吗？”

     她自刎雪地，滚烫的血飘在雪中，不一会就和零下的颗粒杂糅在一起。

      最怕冷的人却死在了雪地中

      天子笑，妃子伤

      最是无情帝王家。

     顾青青死的那年，张子房正好修得圆满，位列仙班，但他拒绝了天帝的任职邀请，还是躲在琅琊山里，过他的逍遥日子。

    信鸽化成小童，将自己所看到的都讲了出来。

     他叹口气，谁都怨不得自己当初自己的选择，人世间七情六欲不过如此，张子房看着画中的女子，这是当年他带兵抄家恭亲王府找到的。

      画上女子远山芙蓉，恬淡温婉，只要赋予其法力，便可化作山精陪在他身边。

     但张子房不愿意，不愿意和一个傀儡长相厮守。

     他决定去地府一趟，找回她的三魂六魄。

    “见过是见过，只不过来的时候有人已经在奈何桥等她了，好像是龙家皇帝，他们相视一笑，就走过了奈何桥。”

     没关系，张子房抱着一叠生死傅，他剩下的岁月，就都为了和她相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