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灵犀回京了，骑着年幼时最爱的黑鬃马。

      她靠在马背上好似午后恬静的酣睡，战袍覆盖的铠甲早已被羽箭刺破，黑而破旧的马鞍袋上装着破损的护心镜，止不住的血夹杂着风霜，点点滴滴洒在茫茫白雪大地上，随着踏踏马蹄声，叩响了死寂深黯的金碧宫城。

      皇上正准备在赐灵犀为大帝姬的圣旨上加盖玺印，大臣们站在朝堂上商棹着御史台呈上来诏书议事，御前侍卫先看到宫外的一马一人，他颤颤巍巍地拉着小顺子的衣袖，不知道该如何提醒皇上。

      忽一名靠近殿门等等官员惊呼，皇上和众大臣望向他手指向的地方。

      小顺子找到我的时候是在太医院，我正喂完澈儿喝下愈后康复的汤药，走出偏殿。

       澈儿在去渭南的路上便呕吐不止，还好跟着的无忧先发现他右臂上的青色便打道回宫，当晚皇上龙颜大怒，但恐牵扯战事，便只将其囚于秋水阁，派重兵把守。

       “娘娘!皇上看到大公主的时候便气涌胸口，这么多年皇上日理万机早已气血两虚，下朝刚离开龙椅的时候便昏厥过去，好在顾侯爷稳住了局面，现下各大臣都咬紧了口风，待在宫中安静的地方休憩。”

       许是期盼着灵犀和我开了一个当年像她父皇一样的玩笑，我仍寄希于那少的可怜的运气，希望佛祖保佑，愿夺取我一半的寿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太医院出入宫人众多，不过此时都被派往皇上的病塌去了，小新扶我坐下，我咬紧朱唇，思虑了三分钟后，回过神来。

      “小新， 去取凤印来交给无忧，让他先去金陵与张大人汇合，召集一品大臣府兵到皇上所住的殿外候着，让京城巡逻的禁卫军时刻警惕京城外的动静。将……灵犀公主的….尸体放在慈宁宫地窖的冰棺内，日后再议。”

      “对了，让人向京城外传玲珑夫人已经被毒死的消息到夜郁诀耳中，不管用什么办法。”

     说毕小新刚想抬茶来给我压惊，京城巡逻的禁卫军首领便冲了进来。

     “报！皇后娘娘！京城一百里外的雁鸣关据巡查兵探查，有一批军队正在靠近，数量…大概是五千人的前锋军，而后便是乌泱泱的马群看不清多少人，而领头之人，正是逆贼夜郁诀！”

       原以为打草惊蛇，没想到这群逆贼竟按兵不动地水到渠成，要不是一个月前南胜的消息传到京城来，我还真不相信他夜郁诀真有不臣之心，敢让三十万军队先东移驻扎闽南，再带十万军队南上京城，只要京城陷落，皇宫被屠，就算三十万将士赤胆忠心，也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安抚收拢。

      出征大典前本以为真正的大敌是南靖族落与匈奴异国，本宫和皇上却差点成救蛇的农夫。

      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不出三日，我们镇国将军的将士便可到京城，到时候只留下城头军队便可，其他的都跟着陛下和龙澈殿下身边。另外，顾侯爷此时在何处？”

     小顺子随即答话，“在翰林院。”

     我愣了愣，便带着人回到长乐宫，换上一袭浅色冬衣，让小新给我梳一个简单易行的发髻，准备让无忧陪着我出宫。

      “娘娘，这是顾侯爷送的玉镯，可要带上？”

       “戴上吧，对了小新，你去太医院给我要一个东西来。”

       晶莹润泽的玉镯穿腕而过，我交待一些安置好大臣家属的事宜给小新后便匆忙离去。

      “外面都快翻天了，你倒是还有心情在这棵梨树下站着。”

       顾清宴转头朝我走过来，三十年的官场沉浮并未钝去他棱角分明的眉目，略显清瘦的样子倒像个温润的教书先生。

       “晨儿。你还是当年那般美丽。”

       “顾侯爷真是打趣本宫了，眼见皇上赐给你的美人送进侯府，怕是嫌弃本宫如今的样子了吧。”

       我话未说完，他拉过我，缩短了我们之间三五步的距离，我还在思考如何解决夜郁诀和他的关系，便被他扯进胸膛。

       真是一个霸道的读书人。

      顾清宴的吻是那样的缠绵悱恻，却生涩无比，四下并非无人，除了无忧，还有很多随我出宫的乔装暗卫。

      他拉开我的衣袖，盈盈的玉镯便尽展眼前。

      “你从未忘记我，对吗？”

      此时的顾清宴好像卧憩已久的黑豹，他再不似那个清静儒雅的金陵顾侯，而是欲壑难填的九州佀虎，随时都可以捏碎我的骨头，还有这皇城中任何人的性命。

       我愣住几秒，望向他的鼻尖，点头。

       如今之际，若顾清宴不站在我这边，尽管部署周密，但我仍没有太大把握赢的胜算。

       还是多年前依赖的感官重新被这湿热的吻唤醒，

       我不知道，我不敢回答自己的内心。

      无忧轻咳几声，顾清宴又恢复原状，他摆手让小厮从内室递来我需要的东西.

 ——帝王之师，点兵召将，当用黑犀虎符。

       “如有需要，随时让鸿燕来找我。”他背过身去，好似突然明白什么。

       鸿燕此时早已全副武装，我带着她一起回到宫里，共同应对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