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阵阵,扰的我心烦不止。
月露清稀,一个小和尚带着身后人抬着灯笼打开钟鼓楼的大门,循梯而上,慈恩寺里的钟鼓楼里守夜的和尚开始拉动橡木撞钟,掩盖住两人谈话的声音。
“娘娘,张大人来了。”张子房进入暗阁才放下纱帽,对我行礼。
“你是说,国库里的屯粮被夜将军佘出500担?”
“是的,此次出征50万大军南下东走不便,所以这500担粮食在已从户部支出的3000担粮食里算不得什么,但是微臣今日看到御史台上记载的各州要闻是川陕总督旗下的2000卒兵被调去胶州了,而苏南两广在今年除夕后便以清缴水匪的名义往胶州驻兵4000,微臣警醒着,但是怕自己判断失误,所以特先来和皇后娘娘禀明。”
“取此次的作战图给我。”
张子房从随身带的画袋中抽出一张古画,但在蜡烛的照耀下秋燕落滨图的另一面开始浮现出来,
这是大梁的山河图!
我思索一番,将记策写在纸上递给张子房看。
他看过后点点头,然后将纸抛入烛火中。
两个月后玲珑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我高兴极了,便认了作义子,她坐月子仍是宫里人伺候着,她好像也极不想回到府上。
“府上的莺莺燕燕吵得我头晕,还不如来皇后娘娘这里清静。”玲珑夫人自顾自说着,她又绣好了一件红罗袄。
“听说澈殿下今日要去渭南游学是吗?”
我点点头,龙澈这小子,前几日从翰林院偷来了《游褒禅山记》,看完之后便求着他爹要到渭南去,皇上说出宫可以,但是要考考他近几日学的东西,便抽出《贞观正要》里的书文,这小子倒油嘴滑舌都答了出来,使得皇上龙心大悦,便放他出宫去了。
小新从针织局里拿来要用的孔雀羽尾线,另外说澈殿下在长乐宫外求见娘娘,说要和娘娘拜个别。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见我还未让他起来,玲珑拿出从随身带的香囊里拿出一块金锭,愈打算为他解围,
“澈儿殿下,姑姑有好久没见你了,这番游学,路上照顾着用。”
“起来吧,小侄子。”我学着玲珑的语气说话,刚准备交待他一些出行的安全事宜,他见状不妙,带着小新盏盘里的银子,谢过礼后,一溜烟跑了。
“娘娘和陛下放心殿下一人去吗?”玲珑用刻刀拆开蜀锦段,继续缝制冬衣起来。
“有一些书童跟着呢。”
我低头收拾针线,将那人眼中闪过的一抹神色收入眼底。
“珑儿,本宫做针线活做累了,陪我去太湖池一游吧。”
秋初的太湖池傍晚总是那样凉爽,我扶玲珑夫人踏上游船里的小廊,小新为我们倒上金陵送来的桂花新酿,便退了出去。
“耶律靖容,是你的本名吧。”我将最后的字音拖长,加重我肯定的语气。
玲珑夫人虽一副淡定样,我放下茶盏,将目光投去远处的岸上的人影,是镇国将军府的世子,跟在他身边的小顺子正打开一个长盒,是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
看他兴高采烈的神色,自是很喜欢皇后姑姑送他的生辰礼物,但是他不知道的,这把银剑,如今正悬在玲珑夫人的心头。
岸上的小顺子注意到我们的目光,他站在世子身后挥手微笑,船内的玲珑终是点了点头。
“娘娘如何认出我的?我自认没有契丹人的相貌和眼珠子,也没有那些人粗鄙不堪的言行。”
“本宫身为大梁皇后,执掌的不仅是这冷冰冰的凤砚,更是这大梁的天下。”
她举起新酿邀我对饮,见我无动于衷,她喝完后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
“娘娘这般精明,是要效仿武瞾,将大梁的朝廷置于水深火热吗?”
“其实,我从未猜到过你的身份,只是鸿书一封让攸宁帮我查了查入西辽地境的人口册,册上有一位叫耶律靖容的女人,入境半年便失踪,而新月阁偏在此时买来了几个会唱歌的月奴人
—————月氏玲珑,契丹虽在北境,但与西辽相隔的距离只用跑马三天便可到达,契丹新王耶律齐鬼将军之称名副其实,这移花接木之法倒是比后宫妇人争宠用的伎俩高明。”
“他改变了你的容貌,甚至不惜用闹羊花滴入你的眼中改变你眼珠的颜色———
至于如何开始怀疑你,你虎口上的轻茧让我生疑你并非为一般卖艺女子,灵犀酷爱骑射,她虎口也有这样的厚茧,是经常勒紧缰绳导致的,我便每月请三个弹月琴的宫女在宫中为我演练了百日,她们只是手指尖内侧肉垫上红肿起茧,我请教了四处游学的澈儿,他的答复让我更加确信你不是月奴人。”
我抬起桂花新酿的酒壶,打开壶盖,漏面上装满了好闻的桂花香饵,下面的酒却为藿香所泡。
“澈儿曾经跟随他外祖父去西域游玩,那时他便记得所有珍稀品物的喜好,月奴人虽出身沙漠荒芜之地,但皮肤白皙眼眸如夜,歌喉如出沐翠鸟。”
“但因气候原因,藿香草却能让月奴人身上发痒溃烂,你入京城时年过二五,但京城起居注上写的却是你自幼便以月奴族的身份待在地处大漠中心的月牙泉,怎么,在京城呆了九年,已然将自己挫骨扬灰,改变身体上遗传的病因了吗?”
“我来京城只为讨口饭吃,契丹和大梁签订的盟约可是允许两国通商的。”玲珑还不死心,一直咬死这件事
我看着她眼眸中如真似幻的黑色,将旁边的小铜镜抬起对向她,
“闹羊花苦辣无比,更别说是碾成汁液喂人服下都能让人此生后悔接触,能够十年如一日忍受这般痛楚的人,本宫不相信,此人来京城只为讨一口饭吃。”
她似恼怒般变了一个人,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我召来小新和在暗处保护着我的御林军,还有一直伪装成船夫的张子房。
玲珑被赶来的御林军绑住不能动弹,张子房上前取出她随身带的袖箭,她恢复了刚上船时的从容不迫,朱颜上展露出一抹大仇得报的样子来,
“杨晨!你敢不敢和我打一场赌,用你儿女和你夫君的命来,赌这大梁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