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帝王

“大师！大师！你看我家小女应该改什么字好使得一生过的平安顺意，子孙满堂呢？"

    那个在慈恩寺里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是京城中最为称赞的寺庙大师，而围在他身边最激动的便是我的父亲。

    “爹爹，女儿的名字里就算没有宸字，我亦然能嫁的好夫君的！”我拉着我爹的袍子，赶紧把他从达官贵人中扯出来。

    倒是这声清脆引起那个大师的注意，那是我第一次见这样德高望重的僧人，虽不着华服，一双慧眼倒看的世间浮浊。

   见大师搭理我们，我爹笑脸把我推上前，“大师，这是家中小女杨晨，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听说这慈恩寺内就属大师算的最准，想请大师为小女算下八字！改个称心如意的命途！”

   大师会心一笑，只不过是对着我，他命小沙弥抬来签筒，示意我去抽取，我本不信这些，但是无奈于爹爹的热情，只能把手伸进签筒中。

   唔？怎么是无字签，我看过那些官家小姐不是抽到上签便是上上签，我爹也挠头，等着大师解释。

  大师愣了一下，“施主莫要担心，令爱的八字顺意，更有登高望远之象呢，至于名字嘛，这宸字……”

   “配不上令爱的命途。”

    爹爹好像只听到，八字顺意，就赶紧谢过大师。

    “那这签又作何解呢？”我看着无字签上斑驳的木痕，许是很久没有晒过阳光，开始有些糙烂。

    大师一脸不尽深意地看着我，“旧时王谢堂前燕，落入寻常百姓家。”

   “可否大师进一步解说？”

   “时机到了自然就明了。”

    我和我爹就带着这些话回到了金陵，我爹是一个八品小官，我家虽然没有别家般大富大贵，继娘是五年母亲去世时从母亲家里带过来的，她虽没待我们视如己出，但但我和我哥哥都有快乐无比的童年。

   “大师真的这样说？”继娘喝了一口茶，看着刚从外面玩的泥巴满身的我。

   “是啊！夫人，我家晨儿未来定会嫁给比金陵首富儿子还好的男儿 !”

     这话一出，谁都知道我爹与那金陵首富不对头，但是这几年来金陵的发展，也少不了商业的推动，而金陵依山傍水，是商翁的好去处，而商人里最勤恳的便是顾家，而国政清明，这几年商人地位虽还属下九流，但是也比先皇在世时好了很多。

   话音未落，衙门的驿站便送件过来，传达旨意，新皇登基，皇太后钦点的几家里都得出一名女子进宫选秀为后宫添色。

   而那黄纸上，赫然也包括我家。

   我那时尚青葱无忧，但大人间，尤其是后宅的较量，却也见过不少。

     就这样，我拜别爹爹，进入宫中，这宫里却比京城更繁华，容皇后的包容清冷，万贵妃娇宠跋扈，白昭仪的阴戾算计，都让我在渐渐小事中快速成长。

      皇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选秀那日他只轻轻看了我一眼便问我喜好，家世，随后却不痛不痒地给我册封，他温柔稳重，但是他日理万机，一年到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每次我侍寝完便赐我避子汤，原以为他是不喜我的。

      也罢，入宫五年后哥哥考中状元已了我生平心事，嫁给谁都不要紧的，反正我谁也不喜欢。

      我以才人身份进宫，看着这深宫中的花开花败，一眨眼竟过了十年。

     “你以为你是大食国的贡女，就可以凭一些小把戏洗干净吗！杨贵嫔和一个 母族千里之外的贡女，朕还是分得清信谁。你今日之计全然败露，竟然还敢毒害宫中嫔妃，小顺子拉下去赐自尽，尸骨鞭笞十日送回大食，让他们给朕个交待！”

     “哈哈哈哈！我今日之计照是失败，但你大梁不可能永远没有昏君，今日！我至少赌对了！杨晨，是你最宠爱的女人！是你放在心里的人不然现在该鞭尸的是她！”

     那个红衣灼动的女孩子就站在承乾殿的门下，接受着被挖心腕骨的旨意，我虽不带任何恨意，但这心中，却也多了几丝难以言说之感。

     他，原本，也是喜欢我的吗？

     我被小新扶回宫，然后接着小顺子递过来的封妃圣旨，然后是贵妃，皇贵妃，就连白贵嫔什么时候被人下毒毒发身亡，我也不曾惊嘘。

     突然发现这日子过得好快，到底是时移世易，我也从当年那个挤在官家女子周围的小女孩，变成这大梁最让人羡慕不已的，

    皇贵妃。

     那天是小新最开心的日子，她早起就忙活起来，皇贵妃的仪仗和服饰她擦了一遍又一遍，按道理皇后在世是不能册封皇贵妃的，可是皇上偏偏就推了大臣的建议，拟旨传来。

    我看着面前这个眼神中温柔却带着疏离的九五之尊，福了福，

    皇贵妃杨氏，谢主隆恩。

     新年宴礼上，万贵妃依旧对我娇蛮无礼，许是宫里新进的金陵梅酒喝的多了一些，我气不过，憋着乍红的一张脸，却反驳出了一句话，

    是呢，毕竟这贵妃和皇贵妃，差的可不是一个字。

    言过即后悔，万家手握大权也深得皇帝信赖，数十年的谨慎让我开始想弥补的办法。

    晨儿，坐朕身边来。

    小新和小顺子赶紧扶我上前，我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中不知何物早已被渲染地毫无边际……

    果然，这荣宠一身的皇贵妃，已然夺了万贵妃的宠爱，新年过后的第一天，京城中新贵旧臣就全都知晓此事，便全都央着给我送礼。

    而更大的宠爱，则是皇上得知父亲卸任后早已年老，金陵风雨气太重，便下旨将他们接来京城，这样，私底下我可以用他给我的令牌经常出宫去与爹爹相见。

     “哎呀我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还能再来这风水宝地颐养天年，深蒙皇恩眷顾啊！”一别十六年，爹爹也不似多年前将我抱过头顶的风采奕奕。

    他指着门前那棵梧桐树说，你看，这是金陵首富顾老头子送来的，以前一直把它载在衙门旁边，你和他儿子就是在这棵树下面长大的，

    现在你做了宫里的娘娘，他也是一品兵部尚书，这梧桐树真是吉利啊。

    顾清宴？一品兵部尚书？

    遥想当年他站在梧桐树下许诺的样子，不禁讪笑。

    晨儿，我若考取了状元，便让我爹把铺子里的红绸都挂满整个金陵，娶你回家。

    谁知这复试的成绩未到，宫里册封的旨意便到了。

    终是南柯一梦，花临水榭罢。

    见过娘娘。

     我拜别父亲后娘后就要回宫，此时此行匆忙，京城不知何时也染上了金陵的风气，变得雨点瓢泼，我们的马车停在乌衣巷的前面。

     他站在淅淅沥沥的鹅卵石路上，手里撑着一把纸伞，音容笑貌早已不似当年，却依旧是京城中最耀眼的男子。

    我拂过几丝乱掉的发丝，这头上的金玉器簪压得我头痛欲裂，但有他在旁，也能感受到清风徐徐。

    这条乌衣小巷斑驳绿影，尽头却是直通富贵黄金的宫门，我劝他收伞不迟。

     臣此生会一直守护在娘娘身边，雨声撞击宫门的声音太大，我只听到这一句。

     顾清宴握紧伞柄的手似竹节般修长有度，身影目送着我走上马车，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棵静默的松树，在这京城中扎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