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

皇后派人将凤仪宫的偏殿整理出来让阿絮留宿，此时正值宫门落锁，四下里静的出奇。

阿絮坐在垂纱织金雕花红木床边，望着皇后派来伺候她的嬷嬷，不觉熟悉。见那人约莫四十的年纪，着一袭石青色的短袄，垂着头。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不禁开口唤道：“卫嬷嬷！”

卫嬷嬷抬首，眼泪蓄满眼眶。颤抖着声音道：“公主殿下！”

“嬷嬷不要如此唤我，许多年前我就已不是公主，如今唤我姑娘就好”

“姑娘可怜，这些年在寺里受委屈了。”

“宫外虽清苦，可胜在安闲。只是当年嬷嬷们送我出宫，按理现如今应在宫外安享晚年才是，怎的如今在皇后宫中？”

“当年老奴送姑娘出宫后，陛下给了银两让老奴与李嬷嬷在京外安家。可还没出皇城，就有人追杀。李嬷嬷腿脚不便，不想拖累老奴自尽而亡。就在那些人要追上老奴之时，有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救下老奴，当时场面血腥，老奴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就在皇后娘娘宫里。”

“照嬷嬷这么说，应是皇后娘娘救下你，可她为何要救你？”“老奴当年也问过，只是皇后娘娘只道是受人之托，其余的竟是一字也不肯多提。” 卫嬷嬷语气平淡，思忖了片刻小声：“如今帝后不和，姑娘既得皇后眷顾，也要小心皇上与太后。”

阿絮闻言心下疑惑：“帝后不和？”

“皇后娘家冀南王府世代簪缨，镇守南疆数百年，手握兵权，当年南疆一战。皇后娘娘被南疆人掳了去，姑娘家失了名节，无人敢娶。谁知当时还是个不受宠的楚王竟然上门提亲，冀南王看他一表人才便许了婚。可如今楚王登基，冀南王手握重兵自是皇帝的眼中钉。太子殿下也是很不得皇上的喜爱。”

阿絮原先只知道梁楚恒此人阴狠，却不料对家人也是如此薄情。太子如今才八岁，就要日日面对亲爹的冷嘲热讽。怪不得皇后要找自己的弟弟来教导太子，也是煞费苦心。

思及此，困意袭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有些应接不暇。遂摇了摇脑袋示意卫嬷嬷回去歇息，自己也拉过锦被睡下。

翌日，阿絮昨天是真的疲倦，一向浅眠的她竟出奇的睡到日上三竿。原本皇后遣人来唤，见这丫头睡得香甜，想她不过是个孩子，便嘱咐卫嬷嬷与瑶曙待她醒来便可以在宫中随意走走，只是别靠近太后宫中。

卫嬷嬷与瑶曙应下，在廊下等候姑娘醒来。直到听见里头的动静连忙进去服侍。

阿絮坐在镜子前，任由卫嬷嬷与瑶曙打扮。皇后送来的衣裙倒是雅致，是天水碧颜色的上袄，上头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迎春，下裙是月牙拜裙摆出点缀着几朵兰花。如此既不会落人话柄也不会显得格外寒酸。

此时御花园春意盎然，各类花朵争奇斗艳，自是一派盛春之景。阿絮走在一处宫人不多的小道上。这里曲径通幽，爬墙虎爬遍了整面宫墙，满目生机。

忽的身侧草丛中似有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阿絮大着胆子靠近。拨开草丛，只见一团明黄色小身影蹲在那儿。肩膀微微颤抖，像是一锭小金元宝。

阿絮轻轻拍了拍小元宝的肩膀，笑道：“太子殿下怎躲在这？”

太子见来人是个漂亮姑娘，连忙一扯将阿絮扯到他身旁与他一同蹲着小声到：“嘘！不要出声，被魔头发现我就完了。”

阿絮疑惑，也小声问道：“魔头？”

太子面色有些凝重：“魔头就是我小舅舅，我母后给我找的教书先生周阙之！”

“太子少师......”阿絮了然，随即又想到昨日见那人三言两语将她耍得团团转，不禁心头火起。又问道：“那你又为何要躲在这里？”

“昨日春宴，我多饮了两杯桃花醉，然后放了我小舅舅养的两只玄风…被他发现罚我抄写策论百遍，并令我今日交给他，若是不交，便要打人，我昨日实在困的厉害，竟睡了过去…”

“玄风，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鸟儿，怎得就要打人？”

“你有所不知，别看我小舅舅平时不苟言笑，性情冷淡，凡是他宝贝的东西，别人就碰不得。那鸟儿他足足养了三年，若是被他发现我没抄完，我可就全完了…”说到最后太子声音有些颤抖。

阿絮见太子如此，只觉可爱。遂笑道：“别怕，你一直呆在这也不是法子。快到午膳时候了，要不你先同我回去，我让卫嬷嬷给你拿点心吃！”

太子望着阿絮乌黑的瞳眸，里头晶晶亮闪着他的影子。他好似被这轻柔的声音蛊惑竟鬼使神差的拉着阿絮的手，往皇后宫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