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再后来,周春生的眼睛因为压迫到视神经,看不到了。
她似乎又一次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医生说必须得准备手术,可脑颅手术毕竟风险大,如果熬不过去就会死在手术台上,更何况周春生脑内肿瘤已经恶化了。
可假如不手术,那便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最终没能逃脱这个命运,周母边签字边呜呜地哭,周父额头上的皱纹特别严重。许嵩出了一半手术费。
填资料的时候在那一栏填上了“爱人”。
手术的时候他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直截了当告诉了周春生,那时候的周春生愣了一秒,然后问。
周春生“……费用会很贵吗?”
男人不可控地心脏疼了一下。
然后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周春生看不见,摸摸索索地去抓他的手。
许嵩“不贵。”
周春生“肯定很贵。”
她哼哼几声,闭上了眼。
许嵩决定不再纠结这个,他随着周春生坐下想去拥抱她,不曾想,后者突然说。
周春生“我想摸摸你的脸。”
男人就坐在床边,把头低下去,因为身高的关系,把腰连同脖子都很低,很不舒服的姿势。
周春生从发梢开始,手指抚过许嵩的额头、眉骨,眼睛、鼻子,最后停在嘴唇。
因为没什么力气的缘故,她抚摸得极其缓慢,却又极其认真。男人一动未动。
周春生“你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吗?当时我主动吻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抚摸你的。”
周春生“因为这样就算看不见,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她慢慢说。
周春生“嵩嵩,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捧着一个玻璃罐走在草丛里,里面有许多钥匙在闪闪发光,可我摔了一跤,它们就全都消失不见了。接着就看到你坐着一条小船,然后我就回到了有谱村那颗银杏树下,漂亮极了。”
周春生“我想念我们所有哪怕平淡无奇的日子,我想念黎明,阳光照在花朵上,照在我们身上。我们拉开窗帘就可以开始崭新的一天。我也想念你。”
周春生“嵩嵩,其实我以前特别害怕,我也不明白我在害怕什么。可你在一点点引导我,带我走向未来。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因为我不再认为我有缺失了。”
周春生“因为你在这里,我就有了归处。”
周春生实实在在地喜欢着许嵩,物质不灭也好,时间流逝也好,那些腾跃而过的年岁里,都只有他。
就像雪夜里,壁炉旁翻开的书,暖意融融。她又想起他眼睛里不灭的微光,那些甜蜜的亲吻,心上流淌着潺潺乐声。
就像周春生曾经害怕过,那些结束的白昼。黑暗的深渊,昭示的破晓。
可许嵩就像是时间的执灯者,与自己并肩,拨开一穗黑暗,使光亮不息。
他们的幸福是那么富有朝气,那些周春生曾封存的一部分,因为和许嵩的相遇而连接了人生新的更迭和步伐。
他把曾经的安然和幸福流露在眼角和眉梢,他选择用他的方式告诉她。
有人爱的确是最大的资本,珍藏和传承的那份稳健的,至今熠熠生辉的强大力量,生长、延绵。
交叠过去与现在,最后在你面前开花结果。
是的,时间可以夺走很多东西,夺走人的年岁、天真、无忧无虑。但周春生也相信,从爱那里得到的力量,谁也夺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