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纹”

　　 那边小张氏同杜嬷嬷也在说话，更多的是，是小张氏在说，杜嬷嬷只是倾听而已。

“宫花为聘……我这一世早已经不可能，只希望晴姐儿可以得到吧，她啊，一定要比我，还有那人，都要好才行。”

　　“我旁的也不求，只希望她能嫁入家风清正的诗书礼仪之家，幸福安康，子孙满堂地渡过一生。”

　　最好还是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那种。

　　小张氏计划得是很好，但计划往往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杜嬷嬷调了秋梨膏过来，小张氏喝了便感觉身子好了些，而后又服了几粒小药丸，杜嬷嬷也阻止不了她。

　　——纵使是饮鸩止渴，亦只能就此沉沦下去了。

　　不然，小张氏怕是连床都下不得。

　　……………

　　中午时分，却说盛紘那边。

　　盛紘真的感觉蛮惊喜的，虽然说之前也有尝过晴兰做的食物，味道是不错。

　　但无疑是这次最惊喜了。

　 厚实干净的羊羔毛包裹着密闭的粥罐子，哪怕到中午了，粥依然是温热的。

　　“酥琼叶”正正好，食之松脆，琼叶蒸饼，薄薄地切成片，将蜂蜜涂上或涂上油，用火烤，然后放到纸上散散火气，能“止痰化食，不带一丝油腻。

　　又有“瑞木煎”者，清芳极可爱，乃栀子花也。采大者，以汤灼过，少干，用甘草水和稀面拖油煎之，名檐卜煎。

　　 杜诗云：“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

　　 今既制之，清和之风备矣。

　　 另有一碗“火腿鲜笋汤”，一小份“胜肉饼”，洁白光滑的奶冻等物。

　　 即使无酒，亦是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美餐了。

盛紘挺满意的，尤其是在衙门餐的对比之下。

隔壁的扬州通判，吃得就不如他。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何况，这些饮食还是他女儿亲手做的，更显出一份孝心了。

　　 再次望了望同他在茶水间相遇，眉头紧锁的顾通判，盛紘沉吟一二，终还是起身招呼顾通判，“顾兄，今日小弟在家多带了些饮食来，虽只是些家常风味，但到底比别处要干净可口些，顾兄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俩一同用些，也不妨事的。”

顾通判眼睛一亮，但还有些不好意思。

盛紘则再接再厉，道：“小女还按照《山家清供》上的法子，做了几个小菜，正好请顾兄评鉴一二啊。”

这下顾通判才是真的有兴趣了。

先尝了尝胜肉饼的滋味，这滋味果真是胜过鱼肉，核桃松仁都喷香，笋干与蘑菇都搭配得恰到好处。

只是，这手艺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之前吃过似的。

..........

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一会儿。晴兰便做起了绣品，小张氏在一旁指点着她。

晴兰的顾绣湘绣都练得很不错了，只是双面绣还不太好，慧纹也不怎么通。

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张氏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做好的绣品，竟完成了一件慧纹加双面绣的抹额，一个配色大方素雅的慧纹荷包，晚间请安的时候，分别送给了盛老夫人以及王大娘子，明兰如兰则是各有一个精致的香包，都放了些香花与珠玉在里头。

比起刺绣女红，晴兰还是更喜欢乐理下厨些，再不然读书写字也好，调香玩玩也蛮有意思的，再不济随王嬷嬷学习医理，辨认药草也好。

真是白白浪费了遗传自小张氏身上的天赋了。

你当这慧纹是烂大街的么？

便连慧纹的创始人也不是寻常的绣娘，那慧娘原是出身书香宦门之家的小姐，精于诗书绘画，偶然绣一两件针线玩耍，并非是市卖之物，凡她手上所绣花卉，皆仿得唐宋元明名家雅士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一应从雅，韵味非凡，更不是一味浓艳匠工可比的。

且每一枝花侧，皆用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字来,且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亦不比市绣字迹板强可恨。

她不仗此技获利,所以天下虽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贵之家,无此物者甚多, 当今便称为慧绣。

世俗射利者,近日仿其针迹,却也不得其韵，偏这慧娘命夭, 十八岁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凡所有之家，纵有一两件,皆珍藏不用。

有那一干翰林先生们,因深惜慧绣之佳,便说这“绣”字不能尽其妙,这样笔迹说一“绣”字,反似乎唐突了,便大家商议了,将“绣”字便隐去,换了一个“纹”字, 所以如今都称为“慧纹”。

张小娘所绣的“慧纹”，便是另有缘由。

却说当年京师名门甚多，出众的贵女不在少数。

西宁郡王府小县主，高贵得体，富学识修养，处事果敢决断，辞锋利害。荣国公府嫡出大小姐贾敏，秀外慧中，落落大方。

便是在如此境遇之下，张淑雅同前司马的幺女，依然在上流社会出名的，还是难得既有才又有德行的好名声。

太皇太后七十大寿之上，一副麻姑拜寿图加双面万寿，技惊四座。

虽是绣品，其人物却有“吴带当风，曹衣带水”之意境，寿字书法，每个亦不相同，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在慧纹的基础上，却各有各的味道。

太皇太后亲口赞的“兰心蕙质，心灵手巧，不输当年慧纹。”

张家二房的张淑雅同大司马的嫡出幺女，从此便声名大躁，一家有女百家求。

后来，大司马家的姑娘做了庄亲王妃，小张氏因为家里和东宫牵连太深，一直没挑中好的，最后兜兜转转来了盛家。

做“慧纹”这样的绣品极耗心力，书画差一些，品味差一些，女红差一些，都是不成的，所以小张氏来盛家这么久，也只是在做新嫁娘的第二日，送了夫君婆婆与正房一回，其余时候，再没有做过。

最多就是练练手，绣几个字罢了。

没想到今天一送就是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