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氏的声音本就很轻很微弱,杜嬷嬷更是提着心过日子,帮着她警惕周围的人与事,她们这几年旁的建树没有,尔雅院总还是理得清楚。
这才没有让小张氏那几句大逆不道交不该听的人听见。
小张氏刚才情绪激动,又说了那么些话,便有些喘不过气来,憔悴的病容,甚至透着一点青色,杜嬷嬷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倒出几粒蜜丸,用一碗水给小张氏送下去。
服了药,小张氏才好了些,慢慢地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道:“明天再请李大夫来一趟,将我身子的情况露点风声出去吧,再找人在老爷书房附近说几句话,可以的话,在老太太的院子周围,也略微传传。”
说着,小张氏就去拿那个小药瓶,又是服了两三丸下去,这可把杜嬷嬷吓得不轻,连忙拿回来,急道:“姑娘啊这东西可是会上瘾的,您怎么能用这样多。”
小张氏咽下去,方而喃喃道:“伤身上瘾,饮鸩止渴的道理,我怎能不知?可不吃又能怎么样?再没别的药有效。最后这段日子,嬷嬷就让我活得松快点吧。”
“我是个要死的人,临了了,还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不能为晴姐儿做些什么,我便是走了,也会留下遗憾。”
“顺便,把我压在箱底的那几样东西,都拿出来吧。从前不该用的,我用不上的,现在都该给晴姐儿用了。”
“我也不是什么姑娘了,八年之前就做了别人家的小娘。嬷嬷……该怎么叫,便怎么叫吧,不必迁就我。”
杜嬷嬷顿时了然,“那姑娘当年同林夫人义结金兰的信物,也一起拿出来么。”
“拿出来吧。”
“敏姐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寄过几回东西贴补我,到苏州也打发人来送了银子信件。”
“我知道前几年张家之事敏感,不愿叫敏姐为难,所以从未联系过敏姐。”
“可现在不同了,我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不能不为晴姐儿的未来着想 。”
“多一个人看顾晴姐儿,就是一分保障,晴姐儿也能过得更好一点。”
张淑雅不愿连累姐妹,也不愿服软低头,可到了最后的时刻,为了女儿,她还是都破例了。
“我知道她不会因为我入了盛府就看低我,但旁人会,爱说嘴的人儿多了去了,这些是非原是不该叫敏姐沾染的,只是……只是我已不知道该找谁了。”
“兄长又远在辽东,鞭长莫及,哪能指望他照拂晴姐儿。”
“淮右老家的几个婶娘嫂嫂,身上的诰命也不怎么高,六七品的便顶天了,也不在扬州城,如何能看顾我晴儿一二?”
小张氏满腹心事,眼中愁绪万千,真是有叹不完的气。
她下意识摸了摸枕边的一个盒子,这个密盒是以前张家密制的。
——如今,藏着一件极重要的东西,也已有七八年了吧。
除了这个藏了火药,强行打开就会毁灭的盒子。
小张氏将那件东西,藏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放心的。
唯独对这个要特殊方法才能打开的盒子,付出了信任。
这就是来自曾经世家大族的底蕴。
小张氏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个盒子抱到怀里,抬头对杜嬷嬷说道:“嬷嬷,您不是曾问过我,往这里头放了什么吗?”
“现在,这东西该给您了。”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但还是快速拖动着盒子上的机关,用正确的方法打开了它。
“哒”得一声,盒子被打开了。
然后,小张氏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交到杜嬷嬷手里,并紧紧握着她的手。
杜嬷嬷岂能不识这是何物?当下心中就是一惊,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姑娘身上带着这个的。
“姑娘,此物非同小可啊,若是给对头知晓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小张氏知道杜嬷嬷所说的对头,非是盛府中任何同他们不对付的人,而是外界另一方极强大的人物。
她再度握紧杜嬷嬷的手,望着老人的眼睛,道:“嬷嬷难道怕这点事吗,别人或许不知道,您又怎会不晓得其中的玄机呢?”
“这玉佩,晴姐儿出生的时候,本该也有一块的。”
“但她没有这个福气。”
“我知道,嬷嬷是有分寸的,又是明白人,您将这东西收好,将来……若是真的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它或许能够转忧为安。”
小张氏的眼里,满是忧色,却也有深深的坚定,“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晴姐儿做妾,多高贵的门第都不成,我一定要她衣食无忧,做好人家的正头娘子,幸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