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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殇

一溪烟雨忘忧寒

九溪被冰封,全族上下只有公主蓝渃和六皇子因为去了南禹,幸免于难。回到九溪看到千里冰封,无奈之下,蓝渃只有回落迦山求助三生。

“师尊、师尊”蓝渃着急的落到眠花宿柳里,奇怪的很,眠花宿柳之前的结界都撤了。

蓝渃找了很久,终于在那一丛素馨花中她找到了三生。

只见她衣裙破了,浑身是血的倒在花丛中,手指甲都磨破了。

蓝渃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三生,她慌了,扑倒在她跟前。

“师尊,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蓝渃的声音带着哭腔。

三生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三儿回来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尊,师尊帮你教训他。”

蓝渃哭着说:“没有人欺负我,是九溪,九溪被冰封了,我本来是来找是找师尊的。”

三生安慰着她:“冰封了?怎么会?三儿乖,不哭,长老们都闭关了还没出来,你扶我去屋里躺一会,等师尊醒了就去叫他们一起和你去九溪看看。”

“嗯嗯,我扶师尊进去”

只是三生这一趟,足足躺了三天。这三天里,蓝渃不断的给她输灵力,但是三生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

蓝渃擦着额头汗珠,在榻边坐下, 抬起手, 摸了摸三生的手。依旧冰冷刺骨。

“师尊…”她唤她, 但怎么也唤不醒。

为什么她才离开了几个月,师尊就成这样了,师尊为什么会出现天人五衰,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她都想等三生起来告诉她,但是三生没有醒,维系着三生的那些灵力一直没有断过,可是三生醒不过来,准确的说,只要蓝渃的灵力一断,她的师尊就再也不会睁眼。

其实蓝渃也知道,她的师尊已经油尽灯枯,就算再厉害的药修之术也救不回来。

可是她不甘心啊,怎么能甘心。她好好的师尊,为何突然就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她。

傍晚,三生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神界本没有昼夜之分,但是三生喜欢人间的星星月亮,所以蓝渃像从前一样,维系着眠花宿柳的四季交替,昼夜分明。三生看着屋内照进来的夕阳,干涸的嘴唇轻微地说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蓝渃见她醒了当时很激动,她握着三生的手,问:“师尊,你感觉怎么样?”

“……容瑾……”

“什么?”

“……容瑾……”三生抬手似乎想捉住,投进屋子的夕阳。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潸然滑落,她突然笑道:“三儿,师尊真没用,居然还想那臭小子。”

“师尊,我带你去找他”

三生摇头:“不了,相见不如不见。”嘴上说着,但她的目光停落在床头的那盆素馨花上。

那一瞬间,时光重叠。

仿佛又回到当年,那个她救回来的小少年倔强的跪在山门前,一定要做她的弟子。

明明是她的弟子,却要大逆不道的唤她的名字,不让他唤,他便拽着她的袖子掉金豆子。“我会好好保护三生,谁欺负三生我就打跑他。”

“等孩儿出生了,我就不当魔尊,我们一家三口,在眠花宿柳种种花草就行,我每天都给你们做饭。”

只是后来,那个曾经的说要保护她的小少年,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假的……都是假的……容瑾……你骗我……”

“师尊……”蓝渃握着她的手唤她。

三生回过神,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三儿,师尊在这里……你不要怕。”

夕阳的余晖散去,屋子里黑了下来。蓝渃取出夜明珠,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花海中的茅舍,驱散了无尽的黑暗与凄凉。

三生抚着她的头发:“三儿是不是想知道师尊为何会这样。”不等蓝渃回答,三生继续道:“师尊当年在魔界,中了魔蛇毒,当初傻的很,一直自暴自弃,所以如今出现了天人五衰,五感尽失,动弹不得,若是早点遇到三儿就好了,那样为了保护我的三儿,师尊一定会好好的活。”

蓝渃想说,她不要师尊保护,她长大了,她也会保护师尊,永远都不惹师尊生气,可是她喉咙哽咽,到嘴的话成了破碎哭泣声。

三生便逗她:“怎么哭了,莫不是被师尊丑哭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师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三生摇头:“没有用的,连父神母神都免不了天人五衰,何况我。”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去找宫上,他一定有办法。”

“三儿你别去,几位长老闭关的时候都设了结界,他们关闭了无感,你叫不来他们。强行打扰他们,他们会遭到反噬的,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

躺在榻上的人被夜明珠的光芒照耀着,她轻声叫蓝渃:“三儿”

她的声音低缓而温柔,如春日的暖阳一样,温暖而清新。世人只知道三生长老出了名的刻薄弟子,可是只有蓝渃知道,做三生的弟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你叫她一声师尊,她护你一世安宁。

蓝渃抓着她的手轻声问:“师尊,你要什么?”

三生看着她,说:“明镜峰那个地方,冷清的很,我走后,你跟玄冥说一声,把我的灵位跟你两位师兄放在一起,就不挪去明镜峰了,还有啊,三儿你答应师尊一件事,此生别去找容瑾寻仇,我变成如今这样,怪不了谁,他..其实也不容易的。”

“我不,我要杀了他给师尊陪葬,要不是他,师尊就不会成这样。我……我要杀了他。”蓝渃哭道。

三生努力睁着眼睛,抓着她的手:“不要,你答应师尊,别去,答应我…否则,师尊就没你这个弟子。”

蓝渃真怕三生不要她: “师尊…师尊,我听话,你别生气”

蓝渃哭着“……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东边那块花田,该除草了,人间的花朝节也快到了,到时候还要布花,师尊知道我很笨的,没有师尊,这些事我哪里做得好,师尊……你要赶快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处理这些事,好不好?”

三生抚摸着蓝渃的头发,她的视力模糊,呼吸也越来越窒缓,但她依旧是笑着,声音轻轻的:“对不起啊,你们既然叫我师尊,便是我的孩子,我本该护着你们一辈子,可是我却保护不了我的徒弟,冰云和冽寒死了,如今我又丢下你,是师尊不好。”

“师尊很好的....师尊是最好最好的人....那些人知道我是师尊的弟子..他们都不敢欺负我...”蓝渃在她怀里,抽抽搭搭的道。

“说好了醒了就和你去看九溪的,如今怕是要食言了,你可以去找玄冥……他知道如何解救九溪。”

“小徒弟……来给师尊笑一个。”她像往常一样又逗她的小徒弟。“笑一个....师尊……唱歌给你听…………”

换作以前蓝渃会捂住耳朵拒绝:“不要,唱来唱去就那几句,都听腻了...”然后三生会扔下手中的花锄,揪着小徒弟的耳朵:“胆子肥了是吧,嫌弃你师尊,多少人哭着喊着想听你师尊唱歌,都没这机会,你还不知足。”

但是这次蓝渃没有捂耳朵,她只是静静的等着她唱歌。

但是等了半晌,也只是听到她轻声说:“要是我的孩子活着,也和三儿你一样大了………那时候啊,我抱着她,她的小身子软绵绵的,可惜啊,我怎么给她输灵力,她连哭都不会哭,不像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动不动就踢我一脚。”

“小徒弟,你给师尊唱一首吧,就唱我教你的那一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在小徒弟的歌声中,三生抚着小徒弟的手一点一点缓慢滑落,她的呼吸一点一点断续。

窗外一道刺眼的光芒照了进来,而蓝渃,她却再也听不到有人叫她:“三儿,太阳出来了,起来和一起我种花去。”

她等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叫她,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眠花宿柳里再也听不到那位花神每天催促她的小徒弟起床的声音,六界的花草,在顷刻之间,全部凋零。它们似乎也忍受不了这令人绝望,寒凉彻骨的沉寂,又或许它们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为这位司花之神送行。

三生常说她们做花神的,常年吸收天地百花精华,死后就该回归于天地之间。所以三生死后,她的身体也随之飘散。玄冥带着落迦山的一众弟子,准备迎三生去明镜峰的时候,蓝渃拒绝了。

“我师尊说了她的灵位就跟我两位师兄放在一起。”

玄冥抱着一壶酒坐在三生的灵位前,自己喝了一口后,把酒壶放到三生灵位前:“从前我总是偷喝师娘酿的竹叶青,回回被你师尊逮个正着,那时候她嘴上说要去告状,但是每次都比我喝的多。有一回,我两个差点把酒窖点了,幸亏你大师伯和二师伯来的及时,不然半个太阳神宫,只怕就烧没了。”

蓝渃没有接话,也没有动。

玄冥叹了口气继续道:“落迦山这么多位长老,虽然都师兄师弟的叫着,但是算起来我和师姐才是真正的师出同门。我们五个弟子....如今...只剩下我和玄风啦!”

他看着蓝渃,拍着她的肩膀:“孩子,你要难过就哭出来,别憋着,但是哭过了,还是要好好的活着,你师尊走了,这花神的位置就只能你来担着,九溪还被冰封着,你啊,要坚强。”

他跪直了身子,朝着三生的灵位重重的拜了下去,他说:“师姐,一路走好。”或许是檀香熏的久了,抬头时,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然后他起身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过了许久,蓝渃终于抬手,抚着灵位上的每一个字。

“以后我就是你师尊了,放心以后只要师尊吃肉,绝对不会让你喝汤。”

“小徒弟,师尊心里难受,你快给师尊拿点好吃的哄哄我。”

“我徒弟的脾气,当然是姑奶奶我惯的,不服气来打一架。”

“我家三儿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们别欺负她”

蓝渃忽然看到四周凋零的花草,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她小徒弟,再也不会有人叫她三儿。无尽的悲伤袭来,蓝渃忽然把三生的灵位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师尊....师尊你回来...我们去种花...”她哽咽喃喃,反复唤着,可是灵台前,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理她,也不会有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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