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坐上飞机去广西的那天,我碰巧不在北京。
她下了飞机,给我打了电话。
她是广西本地人,说话总是带着一点点拖音,很可爱,丝毫没有那些同学口中说的土气。
“我回来了喂。”
我接电话时还是很生气,“你总是很有主见的,什么都不肯同我说。”
气不过,我又嘟囔:“韦明杰都比我知道的多。”
她语气软了下来,我听着更可爱了。
“我现在说了哇。”她笑,“以后都告诉你,得不得?”
我泪腺特别发达,控制不住的就想哭。
“得。”
和她认识久了,我都能说几句广西那边的话了。
突然起了兴致,我问她:“粤语学的咋样了?”
“好好呀。”她就会用这一句敷衍我。
大二的时候,因为某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和同寝的几个人闹得很不愉快,于是我向校方申请换个宿舍。
我估摸着我在领导们的眼里是刺头,所以他们才把我安排进了**秀的宿舍。
唔~于是我就光荣的成为了**秀的好朋友,形影不离。
她说她进了宣传部,里面的同事对她都很友好。
我说我老豆最近看我看的很严,害得我哪都不敢去。
**秀总是会心软的,“我好想去找你。”
她只道:“我现在还没安顿好。”
“秀秀!”我突然喊她。
“么事情?”
“我是学传媒的,我可以帮你。”
她笑了,“你不懂。”
我一头雾水,近几年新媒体行业飞速发展,按理来说这对**秀的工作百无一弊。
她又忙了起来,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熄屏的手机,有些不爽,我们以前从没这样过。
心里不爽,我就要去缠着老豆回内地。
缠了他几个月,直到他接了一笔大生意,我又烦他烦得紧,于是他很是利索的就让我赶紧滚蛋。
之前**秀电我的时候,提过一嘴她在广西省百色市。
于是我便去百色市去找**秀,给她一个惊喜。
当然不能空手去,我给她带了一兜子特产,港式糕点是必须有的。
我们在她的办公楼下见了一面,我们几个月没见,眼瞧着**秀精神很多,干劲满满。
是很有思想的干劲满满。
她依旧是很忙,于是我便自己逛逛百色市。
在快节奏的城市呆久了,再往这种生活节奏很慢的城市来,竟有一种惫懒的想法。
在同龄人都在努力打拼的时候,我窝在家里啃老。
我和**秀是两种极端,她是冲着那一个目标坚定的走下去,我就是得过且过。
她趁着周末,带我去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
“好味!”我庆幸我随身戴着相机,可以把这一片刻拍下来。
身穿围裙的老板在炭炉前忙碌,曲曲绕绕的烟雾成了他的背景板,脸颊被火炙烤的通红,不住的冒汗。
人情味很浓。
我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秀:“我想我要爱上百色啦。”
我在百色住了半个月,然后只背着一个背包前往另一个城市。
我想我找到前进的方向了。
我们再通话时,她说她当选了百坭村的第一书记。
“所以你去百坭村考察了吗?”
“还没有,上级的任命还没下达。”
“我要去找你,你要请我吃饭!”
她点头同意。
时隔一年多我们又见面了,她还是那副干劲满满的样子。
我就不行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糙了不少。
其实这有些夸张了,这一年我去过最偏远的地方就是广西省的某一个县城。
“黄书记。”一见面,我就假模假样的逗她。
“别闹啊。”她也笑。
“你照片得奖的事也没给我说啊。”闹完之后 **秀才板着脸翻旧账。
“你这不是知道了啊。”
“我是在官网看的,能一样么!”
我举手讨饶,“我请你吃饭,得不得?”
她欣然同意,我才知中了她的诡计。
我来百色的第二天,**秀的任命也下达了。
他们决定第二天去百坭村看看,并宣布任命书。
这种光荣的时刻,怎么能少的了我,我便去问同行的于镇长,结果当然是如愿的。
“这辆SUV很适合你哦。”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里的配置。
**秀:“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前置摄像头,捏了捏我日渐圆润的脸。
“还没想好去哪。”
**秀趁着红灯,便看着我,认真建议:“百坭村附近的景色很不错,不考虑采个景吗?”
我伸了个懒腰,“那我把相机带着。”
第二天,**秀起了一个大早,这还不算,她又把我薅起来。
我半长不短的头发炸成鸡窝。
“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快点啦!”她催促着。
我叹口气,加快了洗头发的速度。
洗漱完,**秀开车带着我去接同行的几人。
去往百坭村的公路盘绕在山腰,薄薄的雾笼罩着翠绿的山头。
这里的景果然好看。
几行整齐的屋子点缀在翠绿的山上,**秀慢了速度,看样子这就是百坭村了。
我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房子,好像是木头做的,青灰色的烟囱向天空吐出一缕缕浓烟。
还没下车,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几个男人从屋子里迎出来,我坐在车里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个。
五官端正,身量高挑,和他背后的大山隐隐相衬。
我想,我知道要拍什么主题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来当我的模特。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我们下了车,**秀把车停在了一边。
于镇长介绍着,轮到我的时候,只干巴巴说了一句:“这是大城市来的摄影师。”
这个介绍也算得上没毛病,谁知道那个男人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很快移开眼睛。
我发誓,他这个眼神充满了不以为意。
很快,我就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
农战山。
我第一次听说农这个姓。
我走上前一步,和他握了手。
掌心有些粗糙,摸上去力量感十足。
握手的时间很短,可能只有一秒,他收回手,我也把手垂在身侧,心里却怅然若失。
他们村委会前面的广场确实称不上干净,所以**秀让他们打扫一下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倒是农战山几人之间的眼神官司让我起了好奇心。
我直勾勾的盯着农战山看。
他皱着眉头看向我,不凶,像一颗干巴巴的土豆。
我没忍住,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农战山移开眼睛,心里却觉得城里来的摄像师笑的怪瘆人的。
一看就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
我不明白,扫个地而已竟然也能起一个小小的波澜。
可这里没我说话的份,我便老实的装哑巴。
农战山从屋子里拿了一个笤帚出来,和他们一起扫。
拿笤帚的同志也给我递了一把,我接过,在地上不轻不重的扫着。
沾着水的泥土溅在我的鞋上,我踢了踢腿,有些嫌弃。
可巧的是,农战山就在我旁边,鞋子带着的泥水被我溅到了他的裤子上。
他弯着腰,看我。
我也看着他,很是无辜。
“对唔住。”
农战山没了脾气,他和一小姑娘叫什么劲。
今年还是香港回归二十一周年,更不应该生气了。
农战山:“没关系。”
我依旧偏着头看他,哇,男低音诶。
“农支书,我叫陈陈。”
农战山:“嗯。”
我转过头,农战山摆明不想和我多聊,干嘛自找没趣。
农战山看我转过脸去,很隐晦的叹了口气,香港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我看着**秀徒手把把地上的垃圾塞到口袋里时,说不震惊是假的,各种包装袋上蹭满了混浊的泥水,不闻也知道那个味道一定赞极了。
我不由得露出一副吃了酸橘子似的表情,五官都皱在一起。
农战山不着痕迹的打量我,觉得我这人颇有些假把式。
他们都进去开会了,我倚在车边,戴着个蓝牙耳机听歌。
这挺好的,就是信号若有若无,让人十分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