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试探的名义都没有

她装作从容地离开咖啡厅，故作自若地拍完杂志封面，又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她一直试图告诉自己没有拥有过的人不能称作回来，却还死死抓着手里的手机不松开。没人知道她有多想给那个人打个电话，问一问最近过得如何，问一问是不是要回国了，好让她从语音语调里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去判断，楚云深当初说过的那句话还做不做数。

可她连一个试探的名义都没有。

苏清颜对楚云深而言算什么啊，一个曾经一起拍过戏的同事，一个曾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对象，一个离开了那么久都不曾联络的……备胎。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定义自己，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丢掉自尊给别人当备用选项，可事实就是她轻而易举地听信了那个人的话，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着楚云深回来等了那么多年。

可不就是备胎么，楚云深说要她等，却连个等待的身份都没给她留下。

又如何能让她相信楚云深喜欢她。

然而当楚云深真的出现在红毯上时，她呆滞地站在红毯尽头瞬间浑身都听不了使唤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楚云深朝自己走来，对她说：

——清颜，我回来了。

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

那个她等了那么多年的人回来了，像她不敢奢望的那样从天而降，苏清颜想自己应该是要开心的，可或许是天性里藏着那点懦弱的缘故，她又开始害怕。

她不敢高估自己跟楚云深的关系。

苏清颜仍记得那天楚云深走后，微信收到了飞美国洛杉矶的航班信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妥当，提前两个小时到的机场想在楚云深进候机室之前好好地道别，可当她迈进机场大厅时，听到的是广播里女声的温性提醒：

“旅客们请注意，飞往洛杉矶的国航CA0618次航班已经停止登机……”

她飞快地拿出手机重新查看楚云深发给她的航班信息，一模一样的CA0618，可是时间却延后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你知道心脏突然下坠是什么感觉么。

那一瞬间苏清颜才终于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可以开这么大一个口子，大到允许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直直地坠落，明明上一秒还胸腔里鲜活地跳动着，转眼间却不见了。

它不见了。

那是她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每每猝不及防地想起或梦见自己站在机场大厅里的画面，她都觉得周围的空气里漂浮着不可见的毒素，一点点将她脆弱不堪的外壳腐蚀得愈发轻薄，她担心或许有一天，这层躯壳会被侵蚀得透明，再也掩盖不住她丢了心的真相。

苏清颜很害怕。

可恰恰因为她知道害怕的感觉，知道一个人会有多抗拒、多不敢回想那些不敢触碰的记忆，才会比谁都明白此刻楚云深是多么的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