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十三如今一共有十二个学生,每一个学生都独特而极负天赋,当然个个也都不让他省心。
分别是街头流氓秦觞溯、温润如玉梁修竹、乖巧懂事程长安、热情如火姜微尘、温文尔雅刘晗昇、冷若冰霜蒋月吟、恭谦温和苏择理、腹黑狡狯李品生、豪放不羁宋长顺、鬼畜皮实魏安久、风流倜傥钱问归以及学富五车周梓桑。
其中刘晗昇蒋月吟苏择理李品生四人,秦觞溯梁修竹程长安姜微尘四人,宋长顺魏安久钱问归周梓桑四人如此划分。在霜寒居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场面,之所以形成这样的场面是为了能更好的抢吃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不顶饿的,很容易饿,但是先生只有一个,他们去做的饭食勉强能入口但永不及先生,以至于先生做的饭时常不够他们一通哄抢。
尤其是这段时间先生时常与友人一同游玩,让他们自己解决饭食问题后,抢饭更是激烈,毕竟他们自个做的饭食实在是比不得先生。
周梓桑做饭还不错,他家里条件不太好,是原主亲自把他从深山里挖出来并义务教他读书的。与程长安不同的是周梓桑今年已十六,这个年纪的少年极有自尊心,所以很多时候雁十三都安排这些孩子打扫整理霜寒居来让他们抵学费。
他跟着雁十三学过一段时间的厨艺,因为他家里只有一个瘸腿的父亲和四个瘦瘦小小的连灶台都够不到的弟弟妹妹。所以一开始来霜寒居的时候,周梓桑比谁都要敏感自卑,雁十三花了很大力气和很长时间才让他变得自信。
所以今天,是他做饭。
他在厨房做饭,菜刀不小心把手划了一道口子,血滴到了猪肉上散匀了,魏安久刚好经过厨房,头往厨房里勾,魏安久笑道:“周梓桑,你在滴血认亲吗?”
魏安久是霜寒居里少数愿意跟周梓桑交流的孩子,只因为周梓桑比蒋月吟还要冷漠,他连同窗会以及其他的诗会都不愿意参加。蒋月吟冷虽冷,但这些活动还是会参加的。
只有周梓桑,虽学富五车,但为人实在是孤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也是这个年纪段的男生最恐惧或是最喜欺负的一种人,而周梓桑属于前者,连秦觞溯与姜微尘都不愿意靠近他。
周梓桑:“闭嘴。”
魏安久笑眯眯的趴在周梓桑切菜的小窗口前面,他看着周梓桑那张苍白清秀的脸,心底很是欢喜,“哎呀我错了好不好!梓桑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个不会说话的小人好不好?”
“……一边去,我切菜。”周梓桑仔细的挽起了衣袖,这件衣服是先生在他时辰那天为他买的,若不是雁十三要求他穿,怕是得让周梓桑拿去压箱底,所以周梓桑很仔细他的这件衣服。
魏安久是官宦世家,他来霜寒居读书之前就了解过院子里大部分学生的事。
其中以蒋月吟苏择理李品生与他皆为官宦世家,而刘晗昇宋长顺钱问归皆为书香门第,而梁修竹勉强算得是耕读世家,程长安与周梓桑家境是他们十二人中最差的,至于秦觞溯,目前就查出了他是流浪到这里的街头流氓,如今正跟着港口的船家王大虎混。
魏安久自然清楚他家先生看人的眼光,霜寒居里没有一个学生是废物点心,几乎个个都有着良好的品德与深厚的才华打底。所以打一开始,他就与霜寒居的所有人打好关系,就为了在未来某一天能借着同窗之势飞黄腾达。
接触周梓桑确实是有不正当理由的,但一开始周梓桑的孤僻与阴郁也是让魏安久望而止步的,但魏安久还是咬牙跟周梓桑接触并熟悉了起来。
但接触久了,魏安久也对周梓桑多了些与对待旁人不一样的亲近。
他魏安久是魏家未来的一家之主,他肩负着让家族繁荣昌盛的责任与义务。所以他从小就活的比别人累,他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思考能为魏家带来多大的利益着想。
所有人都觉得他活的快意潇洒,都愿意和他打交道,只有他面前的这个周梓桑,让他不要在他面前笑的那么虚假那么恶心,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把他赶走。
虽然嘴上不喜欢他,也挺喜欢动手撵他,但只有魏安久知道,每一次到了周梓桑做饭的时候,他都会给他多盛那么一点。就连先生为他们做的芙蓉糕,也因着他喜欢,会偷偷把自己的那份塞一些给他。
是一个挺口是心非的少年。
所以,对周梓桑,魏安久也多了份纯粹。
很多时候,魏安久看着周梓桑,都有一种想抱抱他的冲动。
天文学里有个定义,叫洛希极限。
行星和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但它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一旦超过洛希极限,潮汐力会把质量小的卫星撕碎。那颗已经粉碎崩塌的星球会化作星尘,渐渐地聚拢在主行星身旁,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这就是魏安久的心中所想,想用尽全力拥抱一次周梓桑。
如同洛希极限的定理,“用一次粉身碎骨,换一个永恒的拥抱”。
两个同龄的少年,一个在厨房忙碌,一个趴在窗台看着,阳光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有着说不出的静谧温馨。
正在与友人一同游湖的雁十三见这俩孩子相处的好也就放心了,他让初见收回监控,专注于眼前的风景。
水宿烟雨寒,洞庭霜落微。
月明移舟去,夜静魂梦归。
暗觉海风度,萧萧闻雁飞。
烟雾迷茫,浩淼的碧湖看不到尽头,环抱碧湖的青山无言地隐去。凉风吹过,湖中漫起了一圈一圈的螺纹,雨落在湖面上溅起浅浅的水花。
碧绿的水草绕着岸边蔓延进湖里的杂草漫在岸边,静穆的绿、杂驳的绿、摇曳的绿,空气也中弥漫着清凉的味道。
湖中央有一座小岛,须得渡船过桥。
他们一行人觅了几艘木舟准备上岛戏游一番,撑船的都是一些老者,他们挽着袖子打着赤脚戴着斗笠,手上摇桨的动作熟练又得轻松,老者们脸上的皱纹如同犁开湖水的浪花。
雁十三与另外两位友人同坐在一艘船上,可能是第一次乘坐小舟,雁十三欲觉眩晕,微有不适却也未言,总不能因为他一人的不适坏了所有人的兴致不是。
他看着面前的碧湖与绵延的青山,在微风的轻抚与湖水的碧波下,在世间所沾染的浮躁逐渐归于沉静。
“雨湖可是晕船?可还好吗?”友人心细,扶着雁十三的肩轻声细语询问他的情况可好。
雁十三摆摆手:“没事。只是有点晕。”
友人:“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湖中央的小岛了。”
雁十三轻声应与:“好。”
因着雁十三身体的缘故,小舟本就不快的速度愈渐缓慢,其他友人的小舟从旁边驶过,朝着湖中央行去,渐渐地只剩下渺小的背影。
此岸越远,彼岸越近。
小岛上修建的青石道与凉亭愈渐清晰,在已不太亮眼的环境下带着朦胧。一行人下船上岸,直直的结伴同行,不再回望后方。
他们早有准备,自带了茶酒点心和钓具,就是为了来此处躲个清闲,寻个安静。
雁十三滴酒未沾,陪着几位不喜闹的友人齐齐拎了小马扎去了岛岸边钓鱼。顺带着看看那群小兔崽子有没有闹事和好好复习。
不过这群小兔崽子还算省心,除了姜微尘拉着苏择理李品生魏安久这三个人齐齐去爬槐花树,捋槐花树上开的欢欢喜喜的槐花,边捋槐花边商量着让周梓桑给他们包槐花猪肉馅的包子。
周梓桑这孩子一直是雁十三的关注对象之一,秦觞溯和梁修竹可以不管,但程长安与周梓桑是不得不管的存在,毕竟这俩人都是不幸的代言人。
说到周梓桑,这孩子不比程长安这小兔崽子好亲近。但也不是太难,毕竟是原主让周梓桑有了重新读书的机会,不过这周梓桑小兔崽子运气实在是不太好,一辈子就让那姓魏的小兔崽子给毁了!
那姓魏的小兔崽子也还是他的学生之一,就是那个让原主差点秃头的顽劣子弟!比姜微尘这小兔崽子还能折腾,心机也多。但是他天赋高,又惯会做人和装乖,无论是原主还是雁十三,都对他又爱又恨。
所以,雁十三一直在隔离周梓桑与魏安久的接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霜寒居里除了魏安久居然没人愿意跟周梓桑交流,连男主梁修竹这般好相与的人都不愿意跟周梓桑说话。
在雁十三看来,周梓桑这孩子品学兼优,听话懂事,除了闷了点,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连他的这些个朋友都对周梓桑这孩子赞口不绝,抢着要教,怎么这群小兔崽子就不待见这么好的孩子呢?
雁十三百思不得其解,但初见还是告诉了雁十三答案。
“宿主大人,姜微尘他们之所以不和周梓桑交流的原因只是因为周梓桑太孤僻沉闷。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们都有着冲劲和拼劲,正是抱着“天大地大都不如我”的想法的时候。”
“他们喜欢闹,喜欢去闯,哪怕是蒋月吟这样的冷淡性子也不例外。而周梓桑是阴郁,孤僻,所以无人问津。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姓魏的小王八蛋在未来毁了他的主要原因。”
雁十三:“……”姓魏的小王八蛋……初见你学坏了。
“不过这也不全是魏安久的错,周梓桑也有错。”雁十三见鱼竿微颤,便知是有鱼上钩。
起身扯竿往后一甩,一尾漂亮的草鱼在阳光下甩着五彩斑斓的水珠从翠绿的湖中飞入了雁十三精致漂亮的手中。
初见:“宿主大人,受害者永远都没有错。”
雁十三笑了:“初见你这是什么偏执的主义思想?”
初见:“受害者本就没错。受伤害的是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受到比施害者还要严重的谴责?”
雁十三:“不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人的劣性根。这就是这个世俗礼教和律法下的不公平和已成泥沼的腐朽。人们用品德至高位来谴责,来掩饰。这便是这个内里散发着恶臭的,却用华美而虚伪的外表来包装的世界。是不是很恶心?”
“是!”初见义正言辞的肯定。
“但你必须习惯。”雁十三捏了团鱼食用鱼钩勾住,然后往湖里一甩,“因为我们身处在这世俗礼教之下,若不想被排异,就只能忍住这恶臭伪,跟其他的人说这泥沼是芳香而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