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已跟了一姑娘三十六年,从她呱呱落地至如今的病入膏肓。
倒不是掌柜不肯离去,只不过刚到人间,便被一股力量,引到这姑娘身边,一来便是几十载。
这姑娘名单,名秋原,小字阿肆,其父于阿肆十三岁时身故,单母一人强撑家业,阿肆从小就是个不爱拘束的性子,父亲故去后也收起了几分顽劣性子,同单母打理家业。
阿肆及笄后,单母为其选了个书香世家,嫁人后的阿肆每日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打理家业、警示小妾,有了孩子后的阿肆还要照顾孩子。
日子也是这么一天天的过,阿肆也恪守为妻为媳为母之道。
可渐渐的,阿肆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活过……
后来,阿肆病了。
缠绵病榻之时,阿肆突然梦见了小时候与父亲骑马射箭的场景。
梦中的阿爹大笑着说:“阿肆,痛快吗?”
“爹的阿肆就该如她的名字一样肆意风发!”
惊醒后的阿肆,心中颤抖。
她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就这样一眼望到头了呢?
好像,是阿爹故去之后吧?
之后,府里的人发现,他们的夫人身体好像好了许多,还死活央着三老爷说要去骑马,三老爷拗不过,松了口。
阿肆骑上了马,在马场跑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想将这一辈子跑完。
回来后的阿肆当晚就起不来了,面色苍白却嘴角含笑,她将孩子都叫到床边,看着面色担忧的孩子们和相伴多年的夫君,她笑了。
她说:“自嫁过来,妾恪守规矩,唯一做过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昨日骑马,多谢夫君见我有恙,容我放肆一回,此番过去,我也算真正当了一回阿肆,而不是恪礼的三夫人,我…无憾了。”
掌柜听着阿肆的话,不觉叹息。
渐渐阿肆没了气息,掌柜就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抬头就看见了长舌的白无常——谢必安。
谢必安看见掌柜有些惊讶:“记主?”
掌柜死后记不得生前,后去虚空之地得了个楼,掌柜当即取名“记十七楼”。
虚空之地皆称其掌柜,其外都叫一声记主。
掌柜颔首:“许久不见,谢先生可好?”
谢必安有些惶恐,连忙摆手,长舌也随身而动,看起来有些骇人。
世人皆唤他白爷,还从未有人如此恭敬的叫他谢先生呢。
“记主如何在此?”谢必安有些疑惑的发问。
在他印象中,只见过记主三次。
第一次是勾魂那次,记主是孤魂,煞气还重,按理说应由黑无常勾,可偏偏她身上又有佛光普照,他与黑无常只能将其请人阎王殿,幸好记主不是胡搅蛮缠之辈,不用动手就跟进了阎殿。
第二次便是记主来阎殿给阎君送酒,那时的记主已是虚空之主,说是酒多没地放,正想到阎君爱喝 就拎了两壶,放桌上话也没说就走了。
她走后,阎君一边咂嘴一边叹:“怪人呼!”
此次,是第三次。
阿肆从身体中出来,就看见跪在自己床前痛哭的儿女和难受的夫君,眼眶一酸。
再抬头便看见长舌的谢必安,回想起老人们所讲的故事,阿肆只惊了一下就乖顺的行了礼:“无常大人。”
话毕,就再也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