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炽尘,是个剑灵。只为她而生。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我皆要得知,皆需共情。这把剑没有了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就如我一般。身不由己,连情绪都无法掌控的剑灵。
灵器锻造初时,我置身黑暗。遂想摆脱那无边的暗色,修炼成灵。
未曾想,强大后的我也受制于人。
抑于灵器中,只看得到女子生活中的事,深切体会到她情绪波动大时的感受。
我,从未见过光明。
我又是谁?我的喜怒又有谁知晓?
我悲、怒,却又不甘默认了此等命运。我没有停止修炼。当灵识能探查外界时,我惊且喜,趁无人之时离开了灵器,现出本体。
多久了呢?
姑娘已亭亭玉立,想来也有十数年。
终于,我见到外界真正的光亮。那么,我是否也可以得到自由?
我希冀,却又明白只是妄想。
这时少女推门而入。那是我见她的第一面。她明媚张扬,眉眼间是挡不住的欢喜,许是遇到些开心的事,让我的心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在惊讶,甚至有些慌乱。
我都知道的,虽然我并不想知道。
炽尘我是剑灵,炽尘。
我不想承认属于她。
她绕着我走了一圈,才道:
姑娘好俊俏的剑灵!你是刚化成人形吗?
她又嘟囔着:
姑娘我还以为它只是把普通的剑……
姑娘父亲赠的果然不凡。
……她不知特殊之处?
我叹。
炽尘你不知特殊,剑留给你,放我离开吧。
少女显然怔愣。
姑娘我不知如何让你离开。
后话锋一转,
姑娘你现在可以在外界了,我们一起走遍山河吧!
姑娘我本孤身,如今有你相伴。
姑娘你愿意吗?
她眉眼带笑,仿若有光。
炽尘不愿。
我没有犹豫。
没有人愿意只为了一个人而存在。
她踟躇了许久,眼中的光消散了。
她在失望。
她绕过我,坐于椅上,似乎在思考,最后看向我,道:
姑娘那个……坐吧。
姑娘为什么呢?
我没有推辞,在她对面坐下。
我没有看她,只是无奈看向窗外:
炽尘这把灵器为你而铸,我也是为你所生。
炽尘你的情绪波动过大时,不论好坏,我都要一并承担。
炽尘要护你无忧,若你出事,这剑与破铜烂铁无异,我也将不复存在。
炽尘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你。
炽尘你说,为什么呢?
我仿佛在问她,又在怨她。可她并不知,那这怨又该安放于何处?
她本要倒茶的手有些颤抖,终是放下了茶壶。
她抓了抓手心,似乎有些紧张:
姑娘抱歉,我不知道…剑中有灵。这把剑是我爹用契石所造。契石锻造的灵器只属一人,威力甚大。但若有灵体无法脱离。
她急忙解释。
我确是气了的。命运无法改变,曾经的希冀仿佛都是笑话。
但她投来的目光坦诚,话语里满是敬意。
她说:
姑娘我知父亲护女心切,但没料到会把大人困于此中。
姑娘望大人路上多多照拂,只盼找到方法,便立即让大人获得离开。
我应允了,别无他法。
如今数年已过,我与她走过了许多地方。
秀美山河,流水人家……
平静美好,我似乎也习惯了这样走走停停的生活。
姑娘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某天,在摆渡的小舟上对坐,她问道。
我轻笑,并不如之前那般急切,手中不紧不慢地剥着葡萄,反问:
炽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把手中的葡萄喂给她。她微张口便吃下。
她也习惯了。
她撇了撇嘴,嗫喏道:
姑娘怕你怪我。
我把帕子递给她。看她的样子,嘴角微扬,却是故意吓她:
炽尘最后我若无法离开,可是盘算着与某人同归于尽的。
炽尘我走不了,
炽尘你,也别想无事。
她似是没想到我的回答,猛地抬头看我,站起身到我身边蹲下,用手肘碰我,道:
姑娘喂,阿尘,不是吧,你好无情!
我再也装不下去,低低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其实,我是想过的。
姑娘如果可以,你会走吗?
她又问。
炽尘……
大抵是不会的。
炽尘就这样吧。
我释然了。
她摇了摇头,认真看我:
姑娘阿尘,你也知,听闻墨河的水可以洗净符契。
姑娘虽有千难,若你愿,我们便去。
她攥了攥手,又接道:
姑娘若我有事,如今有这清丹做保,你只需换主便可无恙。
炽尘不愿。
我拒绝了。
如几年前般。
她却是笑了,越发贴近我些:
姑娘为什么呢?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是掩不住的欢喜。
我把她抵于墙边,低头看她得意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欢快。
却不止是她,还有我的那份。
彼此心意都已明了。她想听,我便说。
炽尘你就是我的自由。
炽尘曾烦扰你的情绪感染,如今却是庆幸。
我低头,又逼近了她一些。
炽尘人都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炽尘这世间,对你,唯有我。
看见她的脸颊渐渐泛红,我欢喜,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炽尘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你。
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唇角。
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