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夕转身便要永诀,想想就心痛难持。
他是决计不会肯委身到那番女的后庭去的,纵是她贵为公主,今后还要做女王。
只是不敢在这里,在玖儿眼皮底下的丹阳就血溅五步,怕她见自己最后一面时伤心。
愿乘远信烈魂归,一纸冥钱,开她心口海棠。
小姐,吾之爱汝,虽不曾有鸳鸯两偎,互许同心,亦不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但自此后,也可足称是铭心刻骨,气荡山河了。
不舍不忍,却还是要走,只还怕走得不够快。龚子棋别过了头,不再看宫玖,却见她步步稳懿地绕过了他,轻舟一叶似的,自己先出得了房门外边去。
“倚楼,看着他,哪儿也不准去。”
“奶奶……”
“再会之前,我要龚子棋完完整整地留在这儿。谁要带我的人走,先得踏过你的尸首。明白记住么?”
“是!”
倚楼不再问,宫玖不再说。细细一道影子,穿过夜色,穿过庭院连廊,渐渐地望不到人了。
77.鸳鸯弈(上)
房门落了锁。
龚子棋里面捶着门板,门棂上和纸该碎的尽碎。
“倚楼,赵倚楼,你快给我把门儿打开!”
“姑爷别喊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奴是只听我们小姐话的。怹要我看着您,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能放您走。”
“那你去给我找马佳来,我跟他说。”
“小姐走前交代过了,这事儿叫瞒着家里边,尤其不许透给马爷知道。
“奴到此也还蒙在鼓里头呢,姑爷您着急,倒不妨把事情来龙去脉再与我说说,也好多个人想主意照应。”
“好。但是你能不能先派个人去看着点宫玖啊?我不出去,可我要知道她出去干嘛了,总可以的罢?”
“早就叫人去暗中跟着了,一有消息会立刻来知会我。您宽心,小姐胸中丘壑,自有分寸。”
倚楼如是开解子棋道,眉上青筋却狠狠跳着,显而易见的不安宁。
果然了,他派出去跟着宫玖的人,到底是一个也没回去。
宫玖换了盛装,孤出出一个人,杀到了兰倾城下榻的驿馆。
附近早是清了街,馆里也只住她一个,并着几位自凉国同行,一路陪伴游玩的女宿。宫玖恃着身份气质,直走到驿馆的正门底下,才端端儿站停当了脚,拢手于袖,拏个宫姿立着。
守门的武人是厉着声叱,宫玖全不理会,八风不动地只是站着,不进亦不退。过一顷,自那驿馆里头,出来个装束颇华贵的丫头。
“如此时辰,我们公主早就睡了。你是哪里借来的胆子,敢在此吵闹?”
“我没有吵闹。”
对着个小丫鬟,宫玖自是不怕的,颜色耿硬,话锋也凛冽。
“吵闹的,是你们。”
那小丫头也被她堵得语塞,正待再发作,又见宫玖一个寒潭秋水似的眼神盼来,话里顿时哑(yā)了火。
“我们公主已歇息了,你即便有天大的事,也得明天再来。”
驿馆二楼,兰倾城正在灯下看着书,小丫鬟上来报知了她方才的事,她略略点个头,没有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