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抬头时候,猝不及防撞进了黄子弘凡永葆对他炙热贪慕的澈净眼眸。
他的情怀网住了他,他的灵感,忽然地妖妖而流,就如同今夜他眼中和身体里的水,山鬼依依,鹿鸣隐隐,蔓延了他心湖的呦呦惊桨。
在那一夜,那个朔风森森如烧的热烈雪夜,张超抛掉了他的画板和纸。他把他的画,虔敬地,诚恳地,爱恋地,疼惜地,一笔一划,画在了黄子弘凡为他如花草蓬勃展开的躯体上面。
张超你以后别洗澡了。
张超说。
这是他此生最为满意的一幅作品,黄子弘凡低脸看着它。胸前的满枝桃花爆炸得如火如荼,他说,这是张超的自画像。
张超黄子,我们果然是知音啊。
一地的废纸,一室的桃花。今夜黄子弘凡是张超的画纸,他这一生都是他最伟大的杰作。
七天七夜的大雪总算停了。
高杨蹭开张家院落东倒西歪的围篱,奋命挤进黄子弘凡乔迁不久的新屋。
高杨听说你就要走啦,我过来送……
黄子弘凡嘘——你先不要说话。
黄子弘凡不抬头地小声告诫他。
黄子弘凡超儿还睡觉呢。
高杨这才确凿地注目到,一旁墙边上的小木床中,还有一个紧裹花被,小鸟雏儿样含笑睡着的人。
张超安憩在黄子弘凡的被窝里,遍身仿佛写满着一夜春情之后精神的富足。
黄子弘凡规坐在书桌前,手中是一叠数张回京途中各处换乘车辆的票据。他将它们整齐地对折,再对折,折成了很小的一个方块,然后整齐地哧剌剌一撕两半。
听闻了异声的高杨又不能不将眼神从床上的张超身上挪动回黄子弘凡这里了,他诧异地瞪视他犹在颤抖的两手。
高杨你干什么呢?!
黄子弘凡我撕……撕票儿呢。
黄子弘凡声腔弱弱,尝试用一个玩笑摆脱低沉的气氛。
高杨蹲在地上,一一地捡起了那些被他丢开的车票残骸。
黄子弘凡总是以为,高杨是很美的。他面容清秀,姿态也飘洒,眼睛生得尤其多情。有时候,黄子弘凡觉得高杨也许比张超还要美。
但直到今天,直到他蹲在了自己的面前,像张超和他的姐那样,为他们拾掇起破碎一地的车票的陈尸,黄子弘凡才恍然慨然地发觉:高杨原来是很高大的。
他的躬下的身躯,正如一株临水扶风的千年菩提树,花叶娑婆,护佑着他根系所在,一地生灵的世世代代。
高杨物尽其用嘛——
高杨把黄子弘凡撕破的车票用浆糊悉心粘好,火车发车的日期到了,他也扛起他硬朗如其本人的行囊,迈步踏上了前往首都的路途。
高杨放心,家里的人都交给我来照顾。
高杨等高哥赚了大钱,接你们去大城市享福。
高杨到时候一天三顿饭,顿顿都能吃上三个紫米窝头。
高杨张超,你记得要来给我腌咸菜啊。
高杨没有你,我怕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欺负谁好了。
在火车站欢送高杨的时候,黄子弘凡无师自通,用嘴模仿二胡声,为高杨拉了一段《孤勇者》:
黄子弘凡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接下来,张超也为高杨倾情献唱了一段中国当代艺术歌曲:
张超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张超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
张超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爱常在心底~
张超谢谢你,感谢有你,让幸福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