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人多,我留着也不方便,你自己进去吧。有什么事就找敬腾,他能处理。
蔡程昱知道。
我蹵动琐细的脚步,小鸭子似的走,送马佳走出松联的本部,——天一玩具厂。
蔡程昱爸爸。
我在身后叫住他,他没有回头看我。
蔡程昱我姐她想见的,是你。
他最终还是寂寂的走了,没有回应,甚至不敢看我。
我戚住眉眼,把右手贴在狂跳的左心,摸着我从小挂在脖里的玉观音。
我在心中默念道,你从此,不敢看观音。
蔡程昱姐。
我才走到琉璃宫后台的偏门口,就看到小香玉掐着她的粉白色小手包走了出来。我把我没吃的那个冰淇淋给她。
赵皖馨今天就买一个?
她没接,眼神示意我先吃。我真要溺在她那桃花水似的温柔里。
我很听话的吃起冰淇淋来,而她极为自然的伸手,把我腕心处的桃木珠子转回到腕背。在她无名指的指背上面,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一直以来,我总想吻一吻它。
我盯着她捏在我手腕的手,忽然的反过手拉住她。小香玉有那么软,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有骨头存在。她定一下,轻轻的将手抽离出去。那就好像一只白鸽飞离开了一朵白莲,净美却不胜苍凉。
我知道,一阵清风吹过湖面,有时是涟漪也没有的。
蔡程昱爸爸?!
——我即刻的意识到,自己这时候是不该作声的。马佳此时正拈花惹草,笑谈着从我们眼前的不远走过。我姐本没有瞧见他的,奈何我的辞句业已脱口而出。
她穿着那件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色女式西装,大地色眼影,配深色口红,挽一匹厚重的高髻,发网是黑色。耳环亦是黑的,一侧两个金属片,一面黑漆,一面是吉金的本色。只有袖口的白蕾丝明亮如花卉,衬着宛宛玉质的肌肤。
他也一眼看见她,显然的嗓子一紧,但没有话。她走向他,也没有话。一步再一步,近了,终于嘴里自然的吐出字来:
赵皖馨马佳。
马佳叫我什么?
他怔住,眼睛睁到圆。
赵皖馨马佳。
她又说一遍。
赵皖馨带我回家吧,我想你。
我看到,马佳狠狠的闭了闭眼,然后一下子从那几个漂亮女人的围绕中钻出来,抓起小香玉的手腕。
由热闹到冷寂,他往歌舞厅的外面快步的走,手上牵着她。
我给他们叫了黄包车。街上是斜斜的生烟的暮雨,我自己徒步回程。有个脚夫招徕我,我对他摇头,给出一把铜元,叫他赶快回家去。
我换下王果,启动马佳的汽车,拣了条距离双子星最远的路开上来。
对啊,他们一起回家去了。
我的家却在哪里呢?
上海的这场小雨,自是淋不到我了,可我胸膛中这一颗纠葛累累的心,焉能不湿?
他们沦于情爱,相互拉扯,各自挣扎,多么可怜!可我连与之拉扯的那个人都得不到,究竟算是谁更加可怜呢?
蔡程昱早上好啊,姐姐!
蔡程昱最近你总是很多梦。
戴荔不是黛笠梦不见你,不快活。
马佳仙儿最不喜欢做梦了。
龚子棋她喜欢的,是做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