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百乐门接我姐的时候,好巧不巧,我们就遇见了马佳。他怀中搂抱两个二十岁上下的歌女,正在上车。那车是王晰的儿子王果在开。
这两个女人,只有其中一个我是认识的。那是直观看来更年青的一位,艺名叫做小蜜糖的。说来我们俩倒算老友,从小在百乐门琉璃宫就天天见,年纪也相仿,有话聊。
小香玉整一个人定住,痴痴的看着她的马爷,看着他左拥右抱,把那两个桃花骨朵般的女儿搡上了汽车:复兴牌的原始款式。对于汽车,马爷从来不爱那些新样子的花里胡哨,执着的一直要坐他这安徽出厂的老牌子。
马佳上来车,左右都簇拥着美女。但他则很不耐的撒开两手。
马佳累了,睡会。
便此靠在其中一个的胸前睡了。
他的鬓弯那丝丝蔓蔓的白发,在汽车行驶的颠簸中,微微的颤动着。
蔡程昱唉。
我不免还是掩声的叹了。上一回目睹马爷和小香玉的耳鬓厮磨,看到他们发线的颜色对比,已然有海棠梨花之慨。
我姐红着眼。她丝毫不掩饰自己难过的心,马爷如今冷落她,她便时常表现的像那失群的雁子,或者遭了弹丸打落的雀,忧郁的微妙而浓烈。
今天小香玉上场的时候,我就坐在台下看她。我已很久不得机会这样的看她了,——我如今事业太忙,我们离多聚少。
从前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并不敢想失散的一天,但心中其实隐约清楚,当这一天果真的来临了,我们谁都退避无门。
小香玉是在百乐门唱歌唱红了的。歌纸上的词句,都知道是骗人的多。但我想有其中一句不骗人,是“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歌的名字是《骊歌》,也有人叫它作《送别》。这并不是一首适合歌舞厅的音乐,或许多年以来就只有小香玉在百乐门的舞台上演唱过。在她之后,也不会有人再唱。
我时刻想念龚欲,因为如果他还在这里,她必不至如此的孤零寂寞,如一棵峭壁尽头独悬的柘木,落不得鸟,开不出花。
当时当今,来时来今,谁能宽她的心结,谁就对我有莫大恩德。
小蜜糖就在我的邻座。今天表演排班不到她,因而她很闲散,就跑来听歌。出于礼貌,我在这种时候,往往也同她谈几句。
小蜜糖是很爱听我姐唱歌的,小时候几乎每天场场不落的看演出。我们两个自那时起,就常突兀的穿插在满场西装革履、礼帽挺拔的男人们中间,彼此交换听到爱听的《花好月圆》和《走天涯》时的星星眼。
蔡程昱歌手闲暇了,也要听歌的吗?
我拍着她的大腿,随手捏了捏。
我知道如今的小蜜糖已经满有身价,是在上海滩有着自己江湖名号的“艺术家”。
听到我的话,小蜜糖就偏过头,樱桃口凑向我耳朵。
???厨子饿了,也要吃饭的呀。
我们都欢畅的笑了起来,旁若无人。
蔡程昱怎么的,小蜜糖不配拥有姓名?
戴荔不是黛笠我懒得给她弄
???妈咪??!
???我不是你的亲女鹅了嘛?!
戴荔不是黛笠女鹅,嘿嘿嘿,女鹅
马佳为戴老师送上一首《女人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