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表演别的绝活,吞刀、喷火,自然都不在话下,就是后来的胸口碎石和大刀砍头的“大轴”,也尽得心应手,眉头都不曾皱了一下。
这个青年就是冲喜。
冲喜是大喜的“兄弟”,他们两个前后脚出生,冲喜只比大喜晚了三天。大喜生在六月初六,冲喜是六月初八。两家住隔壁,中间没有篱栅。
水杏跟大喜凑坐在一块,她梳着一尾油滑的堕髻,身上散着剔透的栀子味,很香浓。周遭的人声很杂,偶听得一二句谈论大爷的巷议。水杏不免留神,听到耳者都是颂扬。
并没有人知道大爷的病,只知是自当年以后,身体就常有点不太济。水杏咬死了不说,就是对着最亲近的闺中密友,也从不走漏了一半句。这事连马家二爷和子轩的父母也不晓,足见瞒得多深。
冲喜耍完蛇下来,就跑到大喜跟水杏的近前。别人都忙着用锣皮和帽子向了观众讨彩钱,他也不管。
冲喜跟大喜抱了一回,就向着水杏,叫了一声“阿嫂”。
他比大喜要瘦削得多了,是很清秀的那一种相貌。然而实在年青气盛,“火力”很足。他对着她时总是这样。
水杏不好说他对别个女人是否也如此,不过就她观察来看,是没有的。
冲喜从小开始学耍杂技,同水杏见得要少一些。他的天赋很高,班头教给的本事,样样都灵,尤其抽条后又出落得好样貌,因此格外招致镇上和乡下的大姑娘们欢喜。
但冲喜是无心早成家的,他还年轻,很贪顽,总想着再自在地耍上几年。大不了,就是也像大爷那样,哪天再打集市上用牛车拉回个媳妇来。
马子轩当年就是这样,骑着毛驴到家,赶了牛车就走,说是要去接他的小媳妇。
牛车的轱辘是两片圆木板,拉得总是很慢。子轩向来喜欢坐着牛车进城,车行在十里不闻人声的土路上时,他能悠闲地躺在车斗里,仰脸看着广大的蓝天。就这样慢慢地看着,看多久他都愿意。
那天可不一样。去的时候,他心里很焦急,恐怕让小女孩等久了;回来的时候,心中又分外的安稳,觉得这路途不妨再漫长一些,好能跟她多对几句话才好。
马子轩给他这女孩取名叫水杏,平日非常疼爱她。近年由于他的“不行”,也明了她的寂寞,知道饮食男女,饱暖思淫,又不舍得叫她去做沉重的农事,所以还是点钱给她,只叫上城去玩玩转转,或是跟村里其他姑娘媳妇坐坐谈谈。
子轩虽是地主的儿子,庄稼的事,却还时常是亲力亲为。他每天过得很充实,农务之外,就总在给人帮忙的道路上奔波。村上的大事小情,来往是非,他从来不嚼舌头,但心里全都有数。
最懂得他这些的人是水杏,她始终都敬重和依恋着他,对他所有的选择和行动都不忤逆。三年前,他在杨家受伤,被人拉走了之后,一直到今天,她也从来没有怨怼过他们家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