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

庭院深深，丫鬟领着泷月行过鹅卵石小径，正·冬，虽未雪，却是寒风刺骨。

“仙师，此处便是二夫人的院子。”

泷月抬眸，院子的匾额上书着秀丽的“冬雪”二字，迎面一阵轻风里，掺杂着若有似无的梅香。

“二夫人喜梅？”

丫鬟一怔，却是摇摇头，“是少爷喜梅。”

“这字瞧着秀气，可是二夫人题的？”

丫鬟又是摇头，“并非，二夫人虽出身书香门第，但却疏懒，这字啊，是三夫人生前题的。”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带路。”

泷月施施然行了一礼，慢慢踱进门去，小丫鬟们得了信，屏气敛息地等候在二夫人房门外，大丫鬟领着泷月走进内室，轻轻挑开半边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二夫人枯白的双唇和憔悴的面容，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笼罩着眉心。

二夫人的皮相颇好，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虽然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但别有一番孱弱的美感。

泷月伸手试了试二夫人的额，确实滚烫如烙铁，手背刚刚离开，却被二夫人猛地抓住手腕，她的唇瓣翕动，泷月看出她想说些什么，将耳朵贴近了些。

“林......林，带......带我走。”

二夫人好似陷入梦魇，眉心紧锁，死死拽住泷月的手腕，彷徨又无助，呢喃着零碎的字句。

泷月半蹲下身，温柔地轻拍二夫人的肩背，温声细语，“我带你走，我在这。”

“不......不要走。”

一滴清泪从二夫人的眼角悄悄滑落，濡湿鬓发，悄无声息。

“我不走。”泷月柔声回应着，直到二夫人渐渐恢复平静，才慢慢走到屏风外，低声吩咐丫鬟，“把这张符纸贴在正门，好生照看二夫人，用干净的棉花蘸水一点点让她进水。”

“多谢仙师。”

“还有，我向你打听一下。”泷月四下扫视无人才开口，“二夫人念叨的林，是何人？”

“那是三夫人的名讳，听说是无名无姓，在林深之处而遇，夫人便唤她，林遇。”丫鬟压低声音，“当然，我们这些下人都称她为三夫人的。”

从林府出来，已是傍晚时分，言希已经安顿好昏迷的女子，师徒三人围着生起的篝火取暖，轻声交谈。

义庄本就是阴煞之地，再观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三夫人，藏匿落脚之处也只能择这荒僻的义庄。

泷月搓搓手，朝手心呵气，嘟哝道，“山上可真冷。”

“师妹。”言希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里面躺着七八块酥糕，“饿了吧。”

泷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捧在手心里，却又迟疑地看看言希，“师兄不吃吗？”

“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泷月又看看似乎一天没有进食过的泫熙，“师尊，你饿吗？”

“不必。”泫熙不为所动，甚至没有看泷月一眼。

“好吧。”

泷月撇撇嘴，我这是客气问一句，哼，你以为我真的会分你一半？

尝了一块后，却觉得和昨日三碟花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师兄，这些点心是食房做的吗？为何我今日没瞧见。”

“是师，兄自己做的。”言希轻咳一声，似乎有些羞郝，“师妹喜欢吗？”

泷月了然，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耍得了刀枪，拿得了锅铲，“自然喜欢，师兄真厉害。”

言希只是笑了一下，偷偷觑了眼泫熙，再看了眼乐天乐地只为那一口吃食的师妹，暗暗摇头。

泫熙微微抿唇，篝火暖红的光打在他清冷的侧颜，余光里映着泷月满足地啃着酥糕的模样，火焰里的木枝“噼啪”作响，耳畔传来细微的衣衫簌簌之声。

师徒三人皆闻声望去，却是那位昏迷的红衣女子醒来，摇摇晃晃扶着门，嗓音是撕裂的哑，“我......这是在何处？”

“无灵镇。”

泫熙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冷冷应答。

“多谢三位仙友出手相助。”女子双手抱拳，郑重行礼，“在下喻尘。”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言希笑道，“在下言希，这位是我的师妹——泷月和泫熙仙尊。”

“青溪派......”喻尘的眸子亮了亮，“敢问仙尊门下可还收弟子？”

泷月下意识去看泫熙，虽然上辈子就知道师尊一定会收师娘，但还是有些莫名的难过，最终还是默默地垂下眸子，吸了口冰冷的空气。

顺其自然吧，他们都说，这些人只是按着剧情线游走的行尸走肉，所有的感情都只是强加的调味剂，生硬至极。

这么一想，自己作为这里曾经的一部分，那么喜欢师尊的模样，都好像一场笑话。

“不收，本尊已有关门弟子，况且，不会再收女弟子。”

泫熙的声音伴着寒冷的晚风，一字一句落在泷月的耳朵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这样啊。”喻尘的嗓音里满满的都是失落，但还是很积极道，“多谢告知，但我不会放弃的。”

泷月抬眸，就好像大雪飘摇中的困兽感受到些许火光，不敢置信那些暖意的存在，迷茫地盯着篝火，火焰在眼底雀跃，苦涩至极。

“师尊不是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吗？为什么还要收那个喻尘？”

“诶诶，师妹不要生气，兴许师尊想给......给你找个伴呢？”

“真的?”

“肯定是真的，师兄们向你担保。”

若是换做上辈子，她一定会很开心吧，因为师尊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关门弟子了，现在她也该开心的，她应该高兴的。

可是她笑不出来，剧情线偏离了，我要掰正，泷月看向泫熙，扯出一个笑，“师尊，我看喻姑娘挺好的......”

泫熙冷冷瞥了她一眼，只这一眼，泷月立刻一个激灵，从心道，“我想其他峰主一定会慧眼识珠，喻姑娘加油。”

泫熙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倒是言希来打圆场，问道，“喻姑娘是为何会受伤？发生了什么？”

“我原本是为了查一桩案子......”

喻尘的话才刚刚出口，泷月“腾”地站了起来，手腕上的鎏金铃铛开始摇晃，她的脸色一变，“林府二夫人出事了。”

狂风席卷小镇，林木簌簌，乌鸦啼叫，恰似哭嚎，月明星稀，林府却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