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座竹屋,掩映在静谧山谷中,终日难以见得阳光。
只有一条青石砖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到竹林深处。
十年前,我本该是葬在这儿的,一抔黄土掩尽风流,这才是妖灵散去的妖应有的下场。
哪怕我也没怎么风流。
“一个人坐这儿,这么大风,受了凉死了也是活该,我还得把你埋了,真是麻烦。”
远处传来一个慵懒而无奈的声音。
“你放心,我死了之前先给自己挖个坑,乖乖躺进去,绝不麻烦你。”
这个聒噪的家伙叫容瘦,不晓得用什么法子把我给救活,只是没有了灵。
也就再没有了爱恨。
记得初遇那天,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眸子,瞳孔像一朵快要凋零的桃花。
“嗳,小徒儿醒了?”
我拉下脸来。
“你是哪家的登徒子?”
“师傅师傅的叫了我半天,好容易救你回来,怎么还不认账了呢?”
“师傅?你当我徒弟还差不多。”
他哑然失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想,我毕竟是只活了一千多年的花妖,收拾这个家伙还不是绰绰有余。
可是事实证明,我打不过他。
他扼住我的双手,挑眉:
“怎么着我也算是救了你,赖着你,也算不得过分罢?”
我不理他,那人便松开了我的手。
“好没趣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何必。”
何必自作孽。
谁知那家伙却弯了眉眼,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分外勾人。
“何必。很好听的名字啊。”
这样敷衍,居然也会觉得好听啊。
还真是奇怪。
后来的十年,我整日整日的赖着容瘦。
他最喜绿竹,故而在山下载满了竹子,闲时便坐在石阶上吹笛。
想想,秋风露凉,他一袭白袍立在翠绿竹下,有如画中仙。
那是何等的风景。
可奇怪的是,他向来只吹一首曲子。
于是,我总爱捉弄他:
“你,该不会只会这一首罢?”
每当这时,他便屈指弹向我的脑门,笑得无奈。
“会不会说话。”
我便吐吐舌头,懒得搭理他。
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曲子有一个名字,叫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鸾凤求凰,是心悦于卿的意思。
而今忆及。
他吹的凤求凰,真的很好听。
对了,还有那么多次,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他的名字。
一点,一竖,一横折。
蜿蜿蜒蜒,缠缠绵绵。
那样熟悉,那样陌生。
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一直不记得他的名字,转眼就忘。
每当我要叫他,却又不记得他叫什么,只是你,你的喊个半天,他的眸子就会暗下去。
“何必啊何必,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把我忘了,该如何是好。”
可惜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许多年后,我依旧不记得他的名字,可是我记得他的面容,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眸子,像一朵快要凋零的桃花。
大概上天总要给每个人一段刻骨相思,而五年太短,二十年又太长,偏偏是十年,刚刚好。
我本以为一切就该是这样了,这样的自在。
无欲无求无所牵挂,无思无忧无所畏惧。
可是后来,我拾回一样叫做恨的东西。
原来繁华落尽,都不过赋予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