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鸭头拿着刀气势汹汹的找我的时候,我攥着那个平安锁愣在了原地,是那个女人挡在了我身前。
鸭头到底没有砍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你动她看看社团的兄弟会不会放过你。”女人眼神凶狠,像护崽的母狮挡在我的身前,那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她像是我的母亲。
鸭头吐了口痰瞪了我一眼,提着砍刀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我提起我的父亲。
“给人当小弟,扑街仔活该被砍死。”她咒骂着像是恨极了我的父亲,连带着又嫌弃起我来:“和你爸一个德行,爱出头,早死鬼。”
骂着骂着又抱着我哭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怀我的时候本来是要结婚了。
那个男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是个陪酒的小姐,那次带人抢场子他立了功,一刀砍伤了对面红棍,大哥开玩笑说要提拔他问他想要什么?
男人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指向母亲,说要她。
大哥笑了,说你要今晚就可以带人走,我帮你要人。其他人也开着玩笑说着荤段子,以为男人是见色起意,都没有人当真。
后来男人每次来酒吧都会找她,说自己现在也是红棍了,说不定以后能当个小龙头,然后,一定会娶她。女人金盆洗手了,她怀了孕,是男人的。
可是他们最后也没有结婚。
男人死了。
他做事太爱冒头,被人晚上砍死在了巷子里,挨了十多刀,腿骨都被人砍断了,女人在家等他,后面凌晨夜里寻过去的时候尸体血淋淋的,人已经死透了。
大哥带人来看女人,说会照顾她和男人的孩子,女人冷冷的回绝了,不想和社团有一丁点的牵扯。
女人:“我不希望孩子长大以后和他父亲一样被人砍死在街上。”
可是到底是第一次当母亲,女人才17岁,连自己都是个孩子,她要生活要赚钱,所以又操起了旧业,她不喜欢看见那孩子的脸,孩子的面容带着她父亲的影子,又隐隐约约有些像她,可是像谁都让她不痛快。
看见我就像看见了她曾经的过去,她总怕我会走上和她一样的老路,把人送走吧,她又舍不得,我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把我送走了。
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别再回来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要再回到这个混乱肮脏的红柳巷子,她希望我把过去都扔掉,连同我和她那浅薄的母女亲缘。
我成了孤女,在我七岁的时候。后来在我真正感受到我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总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我没有去照顾梁颜,女人会不会就不会送走我了。
可是我如果留在她身边,那又怎样呢?接着她的位置继续她荒诞悲凉的人生吗?
我被一对夫妇领养了,依靠那女人给我的相貌,还有在那个地方学到的东西,我很会察言观色,因为嘴甜长的又好看,我很快被领养了。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被女人养的很好,比起孤儿院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来说,我白白净净的和他们格格不入,可是在我被女人送进孤儿院的时候,我又和他们一样了。
那对夫妻对我很好,我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隔着一层什么,这层薄膜在他们某天突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显得愈发明显,幸福的一家三口,我成了多余的那个。
后来朴家要娶我当续弦的时候,我的养母试探的问我的意思,又抱怨着男人做生意失败,资金周转不开,妹妹来年的学费,还有对我的养育之恩。
其实他们不曾亏待过我,我的吃穿和他们亲生女儿无异,连新年的礼物也不会少我的一份,他们像是努力去做到公平,可我还是觉得冷,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在那个女人哭着求我的时候。
我松口了。
反正我并不是这个“家”的人,换一个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没有想过,我的那所谓的亲情浅薄的像是一根头发丝一样,一扯便断。
我时常想如果有命运这种东西,我应该是被它牵着往前走的,它早已安排好了我的每一步,不容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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