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晚下着小雨,雨点打在钟楼上,而钟在钟楼里响
“你现在住的地方,听着声音就像送葬。”昂热坐在牛皮沙发上,冲电脑桌前的人举杯,“话说,你是怎么在这个小阁楼住下的,不觉得吵吗?”
阁楼在钟楼的下方,向阳的一面是落地窗,窗户旁边是一个大货架,上面全是西部DVD,一张乱糟糟的床垫,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堆成山的啤酒桶,各种各样的美女杂志。
以昂热的审美和身上那件定制西装,根本就不该来这个破地方,更别说和主人分享那瓶不知开了多久的苏格兰威士忌。但是昂热进门后很自然地占据了这件屋子里最舒服的位置,他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己的校长办公室。
这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守夜人。
“我只是熟悉一下钟声,等我死的那天,我还会认为我在家。”守夜人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你能不能别老穿个黑西装像个送葬人似的。”
“黑西装怎么了?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么穿么?”昂热抖了抖领口。
“因为这些年你一直在为送葬做准备。”守夜人把转椅旋了过来,盯着昂热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喝酒,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
“借用你的音响。”昂热手中的是一支录音笔。
“那天风很大,雨也很大,所以高架路上什么车都没有,对么?”
“什么这都没有……安静,很安静,只有风雨声。”
“时速呢?还记得你们的时速么?”
“不记得……没有人注意时速,速度好像……消失了,只有风雨声……”
“手提箱,刚才你说到手提箱,手提箱里的东西你看到了么?”
“黑色的……黑色的手提箱,金属的,有圆形的……锡的……金属印……在箱口上。”
“说说那些影子吧。”
“他们饿了……他们渴了……他们想要新鲜的肉食,但他们吃不到……他们……死了。”
“那个进入高架路的路口,你记得入口的编号么?”
“路牌……路牌被柳树遮住了。”
“但你看到路牌了,对么?所以你记得它被柳树遮住了。”
“看到了路牌,柳树在路牌前摆动……”
“仔细想想,那块路牌,绿色的路牌,被柳树枝条遮住了,风吹着柳树枝拂动,露出了些文字,对么?露出了些文字,你记得什么没有?”
呼吸声变得一场沉重,通过那套高保真的音响震动整个斗室,好像整个空间就是一个怪物巨大的肺。窗外的风雨声却越来越清晰。守夜人用力舔着自己的牙齿,就像是看恐怖片到高潮时,你明知道那吸血的反派必将蹦出来扑过来,你只想知道是哪个角度,你甚至不想逃避了而只是等待。
“是楚子航吗?”守夜人低声问。
“嗯,在他快醒来的时候,我对他施加了催眠,他不知道。”昂热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我只想知道他如何摸索出‘爆血’的技巧,没想到听到这些。”
守夜人沉默了很久,靠在转椅后背上,仰天长出一口气,“听起来是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