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雪很大。
我在雪里,逢着了一个雪一样的姑娘。
朱红色的裘,墨色的发,纯白的雪,纯白的她。
该如何去形容呢?她好似我儿时院里栽的那株朱砂梅,纤细羸弱的,枝干却是直伸着的,朵朵红梅含羞带怯,沾染着玉白碎雪,干净的,也是惹目的。
我被她所吸引,忘了这纷飞的大雪,忘了继续前行,甚至忘了呼吸。
太美了,她与雪都太美了。
我凝神间,才发现她还撑着一把油纸伞,不怪我不见,这把油纸伞,伞面雪白,伞骨竟也是白色的,似乎是白玉所制。不细看,竟是与天地白雪交融,浑然一体。
她回眸,她看见我了么?
她向我走来了。
她是笑着的,她的唇也如梅瓣,嫣红的,却不显妖冶,她的齿如雪中玉,白润的。
白雪映冬阳,佳人盈盈笑。
我这才意识到,我此时的模样定是狼狈的,发间一定落满了雪。
她掩唇轻笑,转眼竟已走到我面前,那把油纸伞递前,遮在我头顶,抬眼只见一片白茫。
她无言,我亦是。
我不知该做何神情,只是望向她。
我们一道在雪中信步,漫无目的,只是走着。
雪色漫天,我们的身影却不会显得突兀。
她与我讲起闲事,我便听着,沉默地听着。
她讲起她来此的目的,讲起她在寻一个人。
我不禁好奇,问她所寻何人。
她娇俏一笑:
“你呀。”
我?
她说,她在寻一个能像这样陪着她看雪,陪她在雪中信步的人,寻了好久,今日寻得了。
她望了望雪天,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那一刹雪花是美的,精致得如同一件细细雕琢的工艺品,玻璃制的。
下一秒啊,它融化在她的手心,化作晶莹一捧,无论怎样都回不到雪花的模样了。
……
又是一年初雪。
我依然站在雪中。
如今轮到我在寻觅,寻觅那天与我赏雪的姑娘。
天地一白,再不见那一点红。
我走着,望着,寻着。不留神间脚步一绊,险些摔入雪中。
我拾到了一把油纸伞,伞骨伞面皆白。
唯独不同的是,纯白的伞面点洒上了朵朵红梅,颜色鲜艳,衬着白雪,万分娇妍。
却不见雪中客。
我撑起油纸伞,独自在雪中寻觅。
我不见她。
一晃一冬过,故人不曾归。
再是一年冬,我不甘,撑着那把油纸伞再次回到这里寻觅。
直到我再次看见了她。
她还是那样纤细羸弱,还是那样动人。
她没有撑伞,碎雪落满了她发间,像未填满墨的白纸之隙。
她的唇似乎没有那么嫣红了,苍白得像一朵白梅。她的眸却仍是清亮的,像雪水烹出的龙井茶。
她见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我笑。
我也沉默着倾过伞,遮住她头上纷飞的雪。
我什么也没问,她去哪了,她怎么了,还有伞上的梅。我想,都没有必要了,她回来了。
一如当年,我们在飞雪中信步,漫无目的,只是走着。
那天的雪很大。